1894。平壤。旅順

寒禪

歷史軍事

壹種更痛的痛 孫中山曾回憶說:“特達之士多有以清廷兵敗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戰,曾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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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894。平壤。旅順 by 寒禪

2018-5-28 06:01

第二章 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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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今日之中國,有治法而無治人……國勢陵夷至此,絕非偶然之數也。以今日之勢占蔔中國之前途,早則十年,遲則三十年,必將支離破碎呈現壹大變化。此四五年來,民心叛離最甚,似已厭惡朝政,草澤之豪傑皆舉足而望天下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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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前。
  旅順口東大街。壹耶穌教堂。
  “妳的神……壹點也不靈……”聲音出自壹個年已及笄的少女。其肌膚白皙,淡雅脫俗,雖沒打扮,但在人叢壹眼就能辨出。顰蹙的柳眉下是壹泓深潭般的美眸,既迷人又難以捉摸,仿佛藏著萬縷思緒,也害怕讓人探知。其壹言壹詞,壹瞬壹瞥,都如淡淡落下的飄雪,散發著隱隱的憂傷。
  “神不會有求必應的……有求必應,對人來說,未必是好事。”壹個五十來歲,坐在少女身旁的洋人牧師以不純正的中國官話應道。
  此人名叫杜格爾德,中國名字叫司督閣。由於他常以贈醫施藥來傳教,當地人都叫他做“司大夫”。當然,也有時候戲稱他做“士大夫”。
  “他回不來……也是好事?”少女黛眉輕蹙,氣若幽蘭,纖指緊捏著白色的手帕。銀白色的回回條狀耳飾、雪白色的鑲邊短襖、素色帶有排須的雲肩,無不顯出少女的淒楚。
  “神自有衪的安排……神會保佑他的。”司督閣看著遠處雄偉的耶穌受難像。
  少女沈默壹會,站起來,深深地呼吸壹下:“我還是去醫院幫忙。”
  司督閣正想勸少女回家歇歇,門外突然有人大喊:“電報!”
  是楊大媽的聲音。
  聲音在教堂裏回晃著,四周正在做禮拜的耶教教徒紛紛靜下。
  只見楊大媽穿過教徒跑了進來,停在少女跟前,把壹張電報譯文遞給少女。少女沒有立刻接過,只看著,盡是壹副難以致信的樣子。
  教堂裏只剩下楊大媽的喘氣聲。
  少女擡頭看著楊大媽,楊大媽則把電報再往前送,喘著氣地說:“是……是嶽冬……那小子……平安!……壹切平安!”
  是嶽冬。
  少女忙把電報搶過翻看,楊大媽繼續說:“他到了四川迷了路……後來又遇上山賊……人無事但錢財掉了……沿途得靠居民接濟……跌跌撞撞的走了壹個月才到重慶府……找到張大人後就立刻給咱們捎信……”擦擦汗水又說:“他正趕去山東,說登州還有壹個……”
  少女如釋重負的坐下,什麽也聽不進去,不停地翻看著嶽冬的電報,看了壹遍又壹遍,心中恨不得馬上飛去與嶽冬相會。
  在嶽冬身邊如此關心嶽冬的,除了其養父左寶貴外,就是如今已經亭亭玉立,蕙質蘭心的左心蘭了。
  這年,是甲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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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州壹客棧。壹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和壹對夫婦對桌而坐。
  “真的像嗎?”那少年左邊臉上有兩條長長的疤痕,壹深壹淺,頭載回回白帽,身穿市井布衣,挽起了袖,正吃著壹個肉包子。
  那對夫婦看著少年,那個男的先說:“像!像極了!尤其是那對眼睛……那個眼神兒呀!說妳不是妳父親的兒子也沒人信!”
  那青年冷笑壹聲:“我當然是我父親的兒子了!”
  “對……對……”夫婦二人尷尬地笑了笑。
  那婦人又說:“不光那眼神,就看妳的大耳朵、國字臉、大鼻子、大嘴巴……壓根和妳爹是壹個模兒!”
  這時少年把口裏正嚼著的壹口肉包子吐了出來,皺著眉頭問:“這是什麽肉?”
  “豬肉吧!”夫婦二人同聲同氣。
  少年扔下包子道:“我不吃豬的呀!”
  “好好好……不吃豬吃別的!”那個婦人把小二叫來,問少年想吃什麽。
  “羊肉串有嗎?”少年將右腳踏在凳子上。
  “有!”小二應了壹聲便去了廚房,不壹會就拿了幾串羊肉來。
  少年把手擱在膝蓋上,吃著羊肉串問:“我爹有沒有說,當年為什麽把我扔下了?”
  夫婦相互壹瞧,男的先說:“還不是窮嘛!”
  婦人又道:“誰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扔下?那時候不把妳賣了,妳和妳爹都得餓死!”
  少年壹直沒答話,待吃完最後壹串羊肉後,仰頭嘆了口氣,站起來擦擦嘴,問:“茅廁在哪兒了?”夫婦二人壹指,少年便往那方向走去,左轉右拐的走到街上,自言自語道:“又是蒙的……”接著舔了舔嘴唇:“幸虧那羊肉串還不錯!”
  少年牽著馬走過兩條街,到了人較多的市集,從背包拿出壹大堆紙來,然後東黏西貼。不少途人開始圍觀,只見上面寫著:
  尋人
  尋男子壹名,年四、五十,名嶽林,光緒初年與妻兒失散。
  尋得此人或有此人消息者,請告奉天旅順口高州總鎮都督府嶽冬,或函或電。
  重酬。
  此少年正是嶽冬。
  嶽冬沒有理會途人的反應如何,貼完了上馬便走,就如例行公事壹般。見遠處有群小孩正圍觀壹布袋戲,嶽冬悠然壹笑,想起在上海買給情人的禮物,雙腳磕了磕馬肚子向碼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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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順口。左軍門府前親軍教場。
  “砰砰砰……”五十個勇兵身穿整齊的奉軍軍服,裹著頭,單膝跪在地上,擡著槍瞄著前面靶子放排子槍。哨官馬樂正在旁監督著。
  這些年不時來左寶貴家中作客的葉誌超在後面看著操練。雖然年近花甲,但養尊處優的他比十年前還要胖,雙頰胖得與鼻子形成兩條深深的溝,脖子也快沒有了,而且白發也不多。畢竟官已至直隸提督,平平安安多過兩三年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看膩了沈悶的操練,葉誌超步入身後的鼓樓,只見壹人正托著額頭俯首沈思。
  是左寶貴。和十年前相比,現在的左寶貴不單兩鬢已白,胡子的根也白,深深的魚尾紋裏仿佛藏著千思萬緒。
  見左寶貴心情不太好,葉誌超故意打斷他的思緒:“明日之戰……如何?”
  左寶貴楞了壹下:“不就是胡匪嘛……”
  “這回……該拔他了吧?”
  左寶貴出神地看著遠方,半晌聲音沙啞地說:“不瞞妳說,有時候……我真後悔向他們許諾。”
  “妳打算食言?妳看蘭兒幫他補軍服那樣子,妳要是不成全,可是要了她的命!”
  “那小子,就是為了娶我的蘭兒才當兵!”
  “嘿!咱男人嘛!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女人!”葉誌超仰頭向著前方訓練的勇兵又道:“這些崽子難道是為了保家衛國進來的?妳我當初也不過為了糊口才當兵的吧?別太強求了!”
  “但進來久了就得知道,當兵,不是單單為了分口糧……”
  “對,還有女人嘛!”見左寶貴對自己的笑話沒反應,葉誌超嘆口氣又說:“妳要個好兵當妳的東床,還是要個好小子來當東床呢?好兵像武蘭……”見左寶貴臉色頓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不說了……”
  “砰砰砰……”又是壹陣槍聲。
  過了壹會,左府壹下人領著壹個人前來求見。
  那人遞上壹喜帖道:“我家主人的小女兒於下月十五成親,主人請左軍門您到時候能賞臉光臨!”
  左寶貴和葉誌超壹看那帖子的署名,正是他倆的好友尹钖崧。
  “壹定壹定!”左寶貴十分客氣,又命勇兵把那人送走。
  葉誌超故意嘆了壹大口氣:“老馬嫁完女兒才幾天,老尹的小女兒也成親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咱們蘭兒了……”
  左寶貴馬上激動起來:“我不急嗎?!那小子……妳瞧!說好初八能到,今天都十四了,連影兒也見不著!這還要是他第壹次當棚頭呢!”
  “幾百裏的路程,誰說得準呢?”
  “他壓跟兒就沒這個心!”
  “嶽冬那小子嘛……膽子是小了些,但總算是去過武備學堂啊!”
  左寶貴立刻反問:“他畢業了嗎?”
  葉誌超當然知道嶽冬去了武備學堂後,因為老是曠課跑去耍布袋而被洋人教習趕走的事,稍微尷尬的又道:“哎!他之前當探弁,雖是初歷戰陣,但總算有點表現啊!還有,他的槍法好啊,就這幾年他斃的胡匪,當個外委絕不為過吧!”
  “用槍打沒事,用刀呢?”
  葉誌超立刻回不了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話吞到肚子裏。
  “砰砰砰……”
  沈默壹會,葉誌超看著前方的勇兵,雙手背在身後,嘆息壹聲,怪責似的道:“其實……他這性子……妳幹嘛就讓他當兵了?”
  “他不當兵能當什麽?讓他耍壹輩子布袋不成?”
  “當就當唄,又何必逼迫他每戰必先?當個幕友師爺也好吧!”
  左寶貴立即苦笑道:“我不讓他每戰必先……”但隨即便慢了下來,變得壹臉愴然,空洞的目光擱在地上:“以後還有誰替我賣命?”
  葉誌超凝視著左寶貴。雖然覺得他很是固執,也很想勸他,但深知其性格的葉誌超知道壓根就勸不了。見其難以釋懷,也只好裝笑道:“嗐!妳也得替人家想想!人家不喜歡砍人,妳硬是要人家每戰必先,到人家在前方立功了,妳又說人家開槍打的不算,然後又理直氣壯的不讓人家成親……他心裏舒服嗎?”接著拍了拍左寶貴的臂膀,頭也不回地遠去。
  左寶貴聽見再答不上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手上的喜帖。
  “今天來看病的人多嗎?”左寶貴像平時壹樣和女兒吃飯聊天。
  心蘭吃著羊肉泡饃,無精打采地說著:“忙死了!今天金州又來了壹幫流民,也是慕司大夫之名而來的,還未說那些來戒煙的越來越多,我也是剛回來不久……”
  “流民?”左寶貴正想把手中的炸回頭放進嘴裏,聽見也打住了:“又是乞丐是吧?”
  “是乞丐又有什麽問題呢?嶽冬也不是乞丐嗎?也給妳抱回來了!”
  “爹不是這意思!……就是壹個女孩子,好好的在家不行,非得要去當什麽助護……”左寶貴開始有些動氣,但話未說完就被更動氣的心蘭打斷:“爹!”
  看著女兒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左寶貴也知道,再說下去女兒只會提醒自己這是第幾次重復著同壹遍話了,遂將話像手中的炸回頭壹樣,壹口吞進肚子裏。
  心蘭沒有忘記明天有重要的事情,以試探的口吻問:“明天的胡匪……兇嗎?”
  “就是牧羊城那邊有村民的牲口老被人偷去,又有人說看見十幾個胡匪什麽的,沒什麽大不了……”左寶貴的語氣像是抗議女兒剛才對待自己的態度。
  見父親不主動說話,心蘭又忍不住再問:“就不能延宕壹下嗎?”
  左寶貴瞥了女兒壹眼,邊嚼邊道:“不是先前下大雨,早就去了!還等明天?人家還盼著咱們去救他們的牲口呢!”但見女兒悶悶不樂,又安慰道:“胡匪有的是!尤其是近幾個月,金旅壹帶老是有小股胡匪出沒,妳怕得著他沒機會?何況……”此時遲疑片刻:“拔不拔他,還是我說了算!”話畢眼珠子往下端起碗咂了口肉粥。
  心蘭聽後臉色更是灰黃難看,臉兒就如被捏皺了的紙,畢竟這幾年來兩人因拔嶽冬的事情已鬧僵了好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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