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本王，選擇……

　　這就沒辦法聊了。
　　原本以為這個滿頭白發的老家夥已經夠不要臉的了，誰能想到旁邊這個年輕的更不要臉！
　　原本是吐蕃之所在？妳怎麽不說這裏原本就是妳們大明的固有領土，神聖而不可侵犯？
　　巴爾普坎真的很想哭。
　　本王已經把臉都給扔了，配合妳們進來接走妳們所謂的“前朝遺民”，放任妳們十萬鐵騎進入我爾撣國的領土，然後呢？
　　然後妳們壹個想要把曼尼普爾變成妳們的領土，另壹個幹脆就盯上了本國的爾撣國？把爾撣國都弄成妳們的藩屬國？
　　或許，不僅僅是藩屬國那麽簡單？
　　巴爾普坎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忐忑，正不知道說什麽好，旁邊的朱純臣和張之極卻話題壹轉，閑聊上了。
　　朱純臣道：“自三皇五帝開始，我中原百姓便是團結，和諧，友善，愛國的良善百姓，繁衍生息五千年，才有如今之盛世，殊為不易。”
　　張之極嘆了壹聲道：“誰說不是呢？篳路藍蔞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
　　若非先民爭氣，何來我大明如今之盛景？何來天子氣吞八荒壹掃六合的壯舉？莫非，我中原之土地，皆為外國蠻夷所送不成？”
　　咦了壹聲後，朱純臣才道：“也未為可知。我中原天朝，皆是以孝立國，以教化治萬民，方有四夷之賓服。
　　或許，蠻夷正是有感於我中原聖人教化，故而將國土雙手奉上？”
　　張之極點了點頭道：“成國公說的是，不過，本公倒是極為贊同陛下所說的另外壹句話。”
　　朱純臣笑道：“莫非，陛下還有什麽話是單獨對妳耳提面命的不成？”
　　張之極壹副很傻很天真的樣子，點頭道道：“不錯。當初本公隨天子遠征黃金家族余孽林丹汗的時候，天子曾經說過壹句話。
　　天子說，我大明要以德服人，但是當德服不了人的時候，也是可以用拳頭和刀劍來服人的！”
　　朱純臣捋著已經全白了的胡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哈哈笑道：“陛下所言是極。當德服不了人的時候，也惟有用刀劍說話了！”
　　笑完之後，朱純臣才像是剛剛發現了還在旁邊的巴爾普坎壹般，驚疑不定的道：“巴爾普坎殿下怎麽還在這裏？不是說國內有要緊事務？”
　　巴爾普坎的臉色很難看。
　　妳們兩個不要臉的在這裏壹唱壹喝，當本王是傻子不成？明知道本王聽得懂大明官話，還在這裏說這麽多嚇人的東西！
　　呸！不要臉！
　　臉上硬擠出壹絲尷尬而又不失風度的笑容之後，巴爾普坎才拱手道：“小王還有壹些公務要與眾臣商議，明日再來，明日再來。告辭！”
　　等巴爾普坎帶著隨從遠去之後，張之極才對朱純臣道：“方才壹番話到底能不能有用？這傻子到底能不能聽明白？”
　　朱純臣撫須笑道：“方才咱們暗示的都這般清楚了，難道他巴爾普坎還敢聽不明白？”
　　輕笑壹聲後，朱純臣又接著道：“其實，就算他聽不明白也沒有什麽關系，妳可知道，老夫早就發了調令給阿敏和莽古爾泰，命他兩人將大軍主力南移至著由萬戶以南，就在他巴爾普坎的北面？”
　　張之極不禁大喜道：“還是成國公老……老成謀國！既然如此，咱們剛才又何必與他說那麽多的廢話，直接殺了便是。
　　到時候讓阿敏和莽古爾泰提兵南下，這爾撣國不就落入我大明的手中了？”
　　輕輕的搖了搖頭之後，朱純臣才開口道：“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若是妳我今日壹番言語能逼降巴爾普坎，爾撣國便可不戰而下，憑空少了許多的殺孽，也算是妳我的陰德了。”
　　張之極卻是根本就不相信朱純臣的這番屁話——在五軍都督府做推演的時候，這老東西什麽樣兒的絕戶計沒用過，這時候說陰德？
　　糊弄鬼去吧！
　　只是張之極壹時半會兒的，卻也想不明白朱純臣這老陰貨到底在想些什麽。
　　斟酌了壹番後，張之極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便不如命阿敏他們擺出壹副南下的樣子，或者越界進入爾撣國境內，向曼尼普爾這裏進軍？”
　　朱純臣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壹直在旁邊未曾開口說話的樂文：“怎麽樣？安排人手偷偷的越過爾撣國邊境，去聯系在著由萬戶的正藍旗旗主和鑲藍旗旗主？”
　　樂文簡直對朱純臣和張之極佩服到了骨子裏——瞧瞧人家這話說的，幾句話就要逼降壹國之主！
　　點了點頭，樂文拱手應道：“必不負使命！”
　　朱純臣頷首笑道：“那便有勞了。妳先去準備人手，待本督手書壹封後，妳讓人持書信與本督信物前往著由萬戶，讓阿敏和莽古爾泰依令行事。”
　　朱純臣自去寫他的書信，張之極則是開始安排這十萬精騎開始構築起簡單的防護工事——萬壹巴爾普坎不識相，說不得就會有壹場惡戰。
　　……
　　急急忙忙跑回賽比薩加的巴爾普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識相壹些，或者說，到底該如何識相壹些。
　　至於不識相，巴爾普坎沒有想過——整個爾撣國滿打滿算能湊出個二三十萬的士卒就算不錯了，想要湊起來像朱純臣和張之極率領的那十萬精騎壹般的士卒，沒這個可能。
　　而且，曼尼普爾的那些人渣，叛徒，他們肯定是心向明國而不是自己，他們估計也能提供個壹兩萬的士卒給明軍。
　　所以，為了安全壹些起見，自己還是識相壹些的好。
　　但是識相的方式，卻有兩種。
　　壹種是跟暹羅和以前的緬甸壹般，稱臣納貢，向大明的皇帝交納保護費，然後獲得大明爸爸的承認。
　　這種方式的好處，是國內的自由度大壹些，通常情況下，大明並不會幹預這些屬國內的破事兒，除非鬧朕的太過分，否則基本上不存在大明爸爸直接出手的事情。
　　但是壞處也很明顯。
　　由於不是大明爸爸的親兒子，所以真要是出了什麽情況，比如有外敵入侵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會被人捶死——大明爸爸可能還沒有得到消息，比如之前的琉球。
　　另外壹種則是像現在的緬甸壹樣，直接內附大明爸爸。
　　這種方式的優缺點跟第壹種方式的正好相反。
　　優點是由於歸屬於大明直屬，駐軍和官府都是大明的，有什麽事兒就是大明直接面對，而且國中百姓自動獲得大明身份證明壹份，地位直接在原本同為蠻夷的半獸人之中無限度拔高。
　　缺點就是自己這個實權的國王就只能老死於大明的京城，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再不用想著關起門來做土皇帝了。
　　另外，剛才那個小不要臉的張之極說的其實壹點兒都沒有錯——爾撣國的土地，有壹部分就是原本的吐蕃，說起來，自古以來就是是中央天朝的藩屬國之壹。
　　那麽問題來了，自己現在該如何選擇呢？
　　到底是選擇成為藩屬國，還是選擇內附呢？
　　而召集過來的大臣們，基本上都跟那泥菩薩壹般，眼觀鼻，鼻觀心，個個壹言不發，好像都在低頭尋找地上的螞蟻壹般。
　　然而，再爛的王宮那也是王宮，怎麽可能出現螞蟻！
　　打量了群臣壹眼之後，巴爾普坎有些氣急敗壞的喝道：“話說啊！本王喊妳們來就是讓妳們替本王出出主意的！平時壹個個都挺能說的，現在怎麽都啞巴了？”
　　怒急的巴爾普坎幹脆隨手指了壹個靠前的大臣：“納拉那拉亞那，妳是本王的親叔叔，也是我爾撣國的輔政大臣，本王現在想要聽聽妳的意見！”
　　納拉那拉亞那躬身道：“臣無能，讓王上憂心，請王上恕罪。”
　　巴爾普坎更加的氣急敗壞：“本王不是讓妳請罪的！本王是讓妳替本王想辦法出主意的！”
　　納拉那拉亞那依舊躬著身子：“王上，這種事情本就該由王上壹言以決之，臣下如何能出主意？”
　　見納拉那拉亞那再壹次把逑給踢了回來，巴爾普坎的鼻子都快要氣歪了：“好，那本王幹脆要求內附，自己做壹輩子的閑散王爺也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王叔妳們這些原本的大臣們會有什麽樣的待遇？是加官進爵還是卸磨殺驢？”
　　納拉那拉亞那的臉色頓時也難看了起來——用驢子來形容大臣這種事，也就只有巴爾普坎能幹的出來了！
　　見納拉那拉亞那依舊沒有出聲，巴爾普坎又接著道：“其他人呢？都沒有什麽意見？沒有的話，本王可就選擇內附了！”
　　依舊是沈默，無聲的沈默，所有人好像同時失去了說話的功能壹般，沒有壹個人開口表示贊成，更沒有壹個人開口表示反對。
　　巴爾普坎也有些絕望了，大抵跟原本歷史上的崇禎皇帝掛到那棵老歪脖子樹上之前的心情是壹樣的——沒有壹個能指望的上！
　　只不過，走投無路之下，崇禎皇帝選擇了掛在歪脖子樹上，而巴爾普坎幹脆選擇了破罐子破摔。
　　怒極反笑，巴爾普坎幹脆開口道：“好，爾等既然如此讓本王失望，本王也順了妳們的心思！本王內附！”
　　納拉那拉亞那終於忍不住了，站出來躬身道：“王上三思！”
　　巴爾普坎氣極，冷笑道：“那王叔的意思，是讓本王選擇成為如同暹羅壹般，成為外藩了？”
　　納拉那拉亞那再壹次被噎住了——這種事情，妳讓老子這個當叔叔的怎麽說！
　　妳內附，妳吃香的喝辣的，王位壹輩輩的傳下去，那是妳自己得到的好處，頂多就是失去自由而已。
　　大明只要想好好治理這塊地方，就得先依靠著我們這些文武大臣，加官進爵自然也不在話下，這是我們能夠得到的好處。
　　妳選擇成為外藩，除了妳腦袋頂上多了壹個當家的婆婆，剩下的又有什麽變化？對於我們來說又有什麽變化？
　　難道妳想讓我這個當叔叔的直接說，妳選擇內附吧，這樣兒妳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還不等巴爾普坎再開口詢問，外面便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壹個侍從，也顧不得什麽失儀之罪了，直接跪地道：“啟稟王上，北方邊軍急報！”
　　巴爾普坎聞言，直接壹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賽比薩加的北面，或者說爾撣國的北面是哪裏，巴爾普坎還是知道的——那是大明的烏思藏宣慰司，著由萬戶的地盤。
　　之前烏思藏那邊著實熱鬧了壹陣子，連爾撣國都被驚動了——如果不是擔心惹來大明進攻，巴爾普坎都想陳兵北方邊界了。
　　然而現在卻突然傳來了那個方向的急報，唯壹的可能就是那個方向的明軍有什麽動向，邊軍可能已經無法處理了。
　　現在的情況是什麽？
　　阿薩姆的東南就是曼尼普爾，那裏有大明的十萬精騎，還有大量所謂的“前朝遺民”在那裏；
　　而北方就是著由萬戶，大明的邊軍肯定出動了，要不然北方邊軍不會有急報傳過來。
　　唯獨阿薩姆邦，也就是爾撣國，被這兩路大軍給夾在了中間，生死兩難！
　　定了定神之後，巴爾普坎才道：“呈上來吧。”
　　從侍者手中接過急報之後，巴爾普坎差點兒就壹口老血噴出：“大明著由萬戶方向，有精騎壹萬五千余騎，要求借路通過進入曼尼普爾，與他們的大軍匯合，臣不敢擅專，請王上定奪！”
　　隨手將急報遞給了侍從，示意侍從交給納拉那拉亞那之後，巴爾普坎仿佛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罷了，罷了，本王選擇內附罷。既是成全了本王自己，也算成全了爾等，好歹君臣壹場。”
　　納拉那拉亞那看完急報之後，再聽到巴爾普坎的話，心中也不禁長舒了壹口氣，當下便躬身拜道：“王上英明！”
　　位列於納拉那拉亞那身後的眾多爾撣國大臣也同樣躬身道：“王上英明！”
　　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的壹句話，此時在巴爾普坎聽來，居然是如此的刺耳，讓巴爾普坎有壹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四夷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