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死如煙生

　　洛淮南的元嬰停止了掙紮。,。
　　那張棋盤樣的光網也不再繼續縮小。
　　元嬰飄在小綠瓶上方的空中，看著走到桌前的童顏，臉上‘露’出不解的情緒。
　　這種情緒很淡，因為元嬰剛剛新生，本來就很淡。
　　童顏坐到石凳上，雙眼與元嬰的位置剛好平齊。
　　元嬰的容顏與洛淮南有些相像，但顯得稚嫩很多，與童顏的臉隔著極近的距離相對，畫面有些意思。
　　“原來妳偷偷養成了元嬰，難怪這三年裏很少在雲夢山裏停留，想來這就是妳為自己準備的最後退路？”
　　“都不知道妳在說什麽，還不趕緊放開我？”
　　“我說的意思是，妳害死了師妹，所以良心不安，異常恐懼，就連養成元嬰也不敢讓二位師尊知道。”
　　元嬰沈默了會兒，說道：“師妹確實是為了救我而死，要說我害死了她，倒也不錯。”
　　童顏搖了搖頭，說道：“妳明白我的意思，何必再說這些話。”
　　元嬰惱怒說道：“難道妳想說我殺了師妹！”
　　童顏說道：“如果不是這樣，妳怕什麽？為何養成元嬰也要瞞著所有人？”
　　元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妳瘋了？我為什麽要殺死師妹？”
　　童顏說道：“當然是為了萬裏璽。”
　　元嬰‘露’出荒唐的神情，說道：“萬裏璽有兩件！”
　　“師父都不知道掌‘門’把他的萬裏璽悄悄‘交’給了師妹，這當然是為妳準備的，如果妳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那麽便有殺人奪寶的理由。另外壹種可能‘性’更大，雖然有兩件萬裏璽，但是妳們有三個人，如何分配？”
　　童顏的聲音沒有情緒起伏，神情也很平靜，就像在講述壹件很尋常的事情。
　　元嬰冷笑說道：“都是借口。妳只不過是嫉妒我，因為師妹為了讓我活下去寧願去死！”
　　童顏面無表情說道：“按照妳說的故事內容，我嫉妒的對象應該是井九。”
　　元嬰說道：“妳什麽意思？”
　　童顏說道：“掌‘門’太疼妳，師父太傷心，沒有懷疑妳，但我不壹樣，我不喜歡妳，我這三年閉關便是在想這件事情，想妳在裏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想明白之後，我便開始想，怎樣才能悄無聲息地殺死妳。”
　　‘洞’府裏變得很安靜。
　　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響起。
　　翠綠‘色’的小瓶，耀映著那些光線，把石壁塗抹的有如冥界壹般。
　　洛淮南的元嬰本就暗淡，此時被抹上壹抹綠‘色’，看著更有些猙獰。
　　“這個局……果然是妳設的。”
　　“是的，與過南山他們沒有關系。這個局其實很簡單，我只不過在兩忘峰上說了幾句話，像馬華這種習慣劍走偏鋒的聰明人，自然會想到這個方法。”
　　童顏的語氣很淡然，沒有嘲‘弄’的意味。
　　元嬰沈默了會兒，說道：“那頭‘肥’豬被妳像提線木偶般玩著，居然還自鳴得意。”
　　童顏說道：“柳十歲可以殺過南山，同‘門’相殘也是很轟動的劇情，但馬華肯定會提議妳，因為他想討好妳。”
　　元嬰說道：“這是冒險的事情，算什麽討好？”
　　童顏說道：“馬華知道妳好名，會接受這個提案，甚至會感謝他，我說過他真的很聰明。”
　　元嬰問道：“我不明白妳憑何斷定柳十歲會借這個機會真的殺我？”
　　“柳十歲被逐出青山的時候，井九的表現已經證明他們之間的關系。”
　　童顏說道：“我們都知道柳十歲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才會選他去不老林，這樣的人怎會不為井九做些什麽？”
　　元嬰說道：“問題是他為何認為井九的死與我有關？還有趙臘月。我知道妳去過神末峰，妳又是如何說服她的？”
　　童顏說道：“我不需要說服她，因為她根本不相信妳說的故事，柳十歲了解井九，自然也不會相信。”
　　元嬰說道：“難道妳也了解井九？”
　　童顏說道：“我與他下過棋，我從未見過這樣無情的人。”
　　元嬰微嘲說道：“不愧是下棋的，就喜歡琢磨這些，但我沒有想到妳會為了井九設局殺我。”
　　童顏說道：“我是為了師妹。”
　　元嬰沈默了會兒，忽然說道：“不要殺我。”
　　童顏說道：“我不認為妳能找到理由說服我。”
　　元嬰誠懇說道：“如果善惡可以計算，我肯定是個好人，因為我做過無數好事，只做過壹件壞事，就算為了讓師妹的的死更有價值，妳也應該讓我活著。我現在已經真心悔改，這三年難道我還沒有證明自己？”
　　童顏說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妳做出這般無恥的事情，如何還能抱守道心？這三年裏妳的表現太過詭異，包括妳同意兩忘峰的計劃，願意被柳十歲重傷，這樣的妳太過勇敢無畏，似乎是真想做刀聖這樣的人，為什麽？”
　　元嬰神情專註問道：“妳現在想明白原因了嗎？我也很想知道。”
　　童顏說道：“那是因為妳渴望痛苦與被傷害，以此抵銷曾經的罪孽，才能讓道心平靜。”
　　元嬰沈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原來是這樣。”
　　“為什麽？妳現在能夠無懼死亡，當時卻做出如此無恥的選擇？”
　　童顏盯著元嬰的眼睛問道。
　　洛淮南的元嬰新生，非常脆弱，在這個局裏早就應該死了，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想要知道答案。
　　元嬰嘆息道：“生死之前，慷慨易，從容難。”
　　童顏說道：“妳在雪蟲腹中呆了很久？”
　　“準確來說只有半日不到，但我的感覺卻像是半生。”
　　洛淮南沈默了會兒，繼續道：“修行境界越高，情緒越少，但那種情緒我擺脫不了。”
　　那是對自我終結的恐懼。
　　壯美的殉道、勇敢的犧牲，同樣是每個人自主的判斷。
　　洛淮南不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其實直到妳問我這個問題，我才想明白自己沒有錯，修道者本就應該貪生怕死。”
　　他說道：“我唯壹的錯誤是不該無知而無畏地直面生死考驗，而應該躲的更遠些。”
　　童顏說道：“也許妳說的話有道理，但既然妳選擇了直面生死，卻沒有通過考驗，那就要付出代價。”
　　洛淮南沈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如果有來世，希望還能再見。”
　　童顏眼簾微耷，說道：“還是算了。”
　　如棋盤的數十道光線向裏陷落。
　　嗤嗤數聲響。
　　壹道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