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貓膩

玄幻小說

四大從來都遍滿,此間風水何疑。故應為我發新詩。幽花香澗谷,寒藻舞淪漪。借與玉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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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像井九壹樣彈琴

大道朝天 by 貓膩

2019-4-8 20:25

  南忘也聽到了趙臘月的話,問道:“妳確認?”
  很多人都知道,兩年前趙臘月已經進入無彰中境,按道理來說沒可能那麽快再次破境。
  即便如此,以她現在的年齡,也算得上是極罕見的修道天才。
  天生道種果然不凡。
  但她畢竟修道的時間太短,與洛淮南相差甚遠,參加道戰根本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
  趙臘月未假思索,說道:“是的。”
  不看境界修為,二人都是青山峰主,南忘也不便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別的弟子更是不敢出言相勸。
  這時,白早結束了自己的琴曲。
  寒臺安靜。
  在很多人想來,如果水月庵沒有別的弟子出面,只怕那句流傳很久的批語,終於要被打破了。
  但在此之前,寒臺的安靜被壹陣議論聲打破。
  有消息在高處的十余座寒臺間流傳,引來壹陣騷動。
  青山宗也很快收到了風聲。
  ——天近人正在城裏某處,今日洛淮南與童顏沒有出現,極有可能便是在拜見對方!
  能夠得到天近人的點評是很難得的機緣,如果被對方稱贊數句,更會讓修道者在宗派裏獲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資源,壹時間人心思動,但畢竟是梅會盛事,朝廷大臣與各宗派師長在此,誰敢擅自離開?
  井九註意到趙臘月的神情變化,問道:“想去看看?”
  趙臘月說道:“有些好奇。”
  井九說道:“那就去看。”
  二人起身,與南忘說了壹聲,便向寒臺下方走去。
  很多人註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不禁嘩然,心想梅會還沒有結束,禪子還沒有點評,居然就這樣走了?
  看著那兩道身影,白早微微蹙眉,顯得更加柔弱。
  她猜到趙臘月與井九離開是去做什麽。
  對此她並不在意,因為這時候洛淮南與童顏應該已經與那位傳聞裏的命數大師見了面,而這本就是她安排的事情。
  她有些在意,或者說失望的是另壹件事——如此心急去見天近人,難道是需要他人的肯定才能保有自信?
  這樣的趙臘月,如何配得上做自己的對手?
  ……
  ……
  離開梅園的山道在寒臺後方,繞了兩個彎,井九與趙臘月的身影便在眾人眼前消失。
  數萬裏路形成的某些習慣,已經讓趙臘月接受了井九的某些怪癖,比如除非特殊情形,他寧願走路也不願意馭劍。
  他們走在山道上,隨意說著話。
  井九知道趙臘月真正想見的不是天近人,而是這時候可能正在拜見天近人的洛淮南——因為數十日後的那場道戰。
  他說道:“如果傳言不虛,妳不是他的對手。”
  趙臘月說道:“總要戰過才知道。”
  這句話很符合她壹直以來對修道的態度。
  登天大道無比艱險,如果怕這怕那,那還修什麽道?
  井九看了她壹眼,沒有說什麽。
  趙臘月記得很清楚,剛才她說自己要參加道戰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了自己壹眼,沒有明說什麽,意思卻很明確。
  “妳不贊同?”
  她有些不解。
  過往數年修道生涯裏,斬妖除魔、飛劍殺人,無論遇著何種危險的情形,井九從來都沒有阻止過她的冒險,為何今天他對自己要參加道戰的想法,卻如此不贊同?
  井九說道:“我沒有參加過梅會道戰,但知道壹些內容。”
  趙臘月說道:“踏血尋梅?我不在乎。”
  井九看著她平靜而認真地說道:“那是真實的世界。”
  趙臘月也認真起來,說道:“我知道真實的意思。”
  “數萬裏路上的那些戰鬥依然不是真實,最多只能說半真半假,而我說的,是我都不願意觸碰的真正的真實。”
  井九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趙臘月問道:“什麽是真實?”
  井九說道:“死亡才是真實,準確說是自己的死亡。”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半山腰。
  微風輕拂崖間野樹,風景極佳,只可惜那些鳴聲清脆的鳥兒們,依然在山崖那邊戀戀不去,於是景物少了幾分生機。
  趙臘月認真想了很長時間,說道:“不懂。”
  井九說道:“不懂最好。”
  趙臘月忽然覺得,他在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離自己很遠。
  在井九那張絕美的臉上,她仿佛看到了無盡的深淵。
  深淵意味著遠離。
  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舒服,有些生硬地轉開話題:“雖然不感興趣,但還是好奇最後的結果。”
  這說的自然不是道戰,而是今日的琴藝之爭。井九再次重復了壹遍修道界的那句名言:“反正贏的是水月庵。”
  忽然有壹聲琴音在天空裏響起。
  起處是寒臺那邊。
  隔著壹座山,琴聲到他們這裏時已經變得非常小,落在二人耳中,卻無比清楚,裏面似乎蘊藏著壹道極大的力量。
  緊接著,第二道琴音響起,再未停止,只不過琴聲並不如流水,有壹聲沒壹聲,顯得特別生澀混亂,連最基本的節奏都談不上,更不要說什麽美妙。但不知為何,井九卻似乎被這琴聲所打動,停下腳步,站在崖畔向著天空望去,久久沒有言語。
  與白早彈琴時不同,這個人彈琴的時候群鳥並未相合,但並不是群鳥不喜這琴音,而是它們不敢出聲。
  彈琴那人的指法明顯生疏,就像是初學者,但彈出來的琴曲卻是霸氣無雙,仿佛要奪去天地間的所有聲音。
  不要說那些禽鳥。那人彈琴的這段時間裏,就連山風吹拂樹梢、溪水落入深澗,都沒能發出任何聲響。
  我花開時百花殺。
  我出聲時,天地都必須安靜聽著。
  這便是氣勢。
  趙臘月感受著山野間殘留的意味,壓住心裏的震撼,望向井九側臉,想起去年在海州時的那些畫面。
  這個人彈琴就像井九下棋。
  初學。
  手法生硬。
  不好聽。
  不好看。
  卻舉世無雙。
  井九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極高處的某片流雲,已經被琴聲撕成了碎片。
  趙臘月輕聲說道:“不知道是誰。”
  井九不知道彈琴的那個人是誰,但他知道對方的來歷。
  因為他從琴聲裏聽出了些故人之風。
  “水月庵。”
  他說道。
  趙臘月再次想起那句名言——反正贏的都是水月庵。
  然後她想起寒臺上,水月庵那位面貌普通的女子。
  不知為何,她再次生出剛才井九說出那個四字時的感覺,道心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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