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這是非常明顯的，“朱大可的發言變得流暢起來，他像朗讀臺詞壹樣，結巴的毛病因而得到有效遮蔽，”魯迅最珍愛的女人，是他在北京師範大學兼職時的左翼學生劉*和*珍，她的被殺令魯迅心如刀割。他的壹篇《紀念劉*和*珍君》，寫得悲痛欲絕，猶如寒夜裏的壹聲淒厲的狂哭。作為劉的同學，許廣平扮演了壹個劉的代用品的腳色，她在魯迅最傷痛的時刻出現，竭盡勸慰之能事，這多少補償了魯迅對於舊愛的無限迷戀，而劉則因此獲得了壹個戀父情結式的升華。“

　　錢盛腫看到朱教授對著莎比使勁，覺得教授真會不遺余力地抓緊時間賣弄他的那麽壹點半通不通的學問啊，便笑著打岔道：”小全啊，朱教授的肚裏貨多呢，妳以後要學，慢慢地學吧。“

　　”哪裏，哪裏，只當是交流，“朱教授也意識到剛才那副表情太憂國憂民了，會把面前這個小女子嚇壞的，便調整了姿態，拿著壹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出來繼續哄騙對面坐著的女青年，按照他的那種樣子，他已經近似地把莎比看成是他可以信手拈來的文學女青年了。

　　莎比只覺得似懂非懂的詞匯往腦子裏灌，多少她還有壹點接受能力，雖然沒有完全明白朱教授講的是什麽，但心裏已經略知壹二，於是便接口道：”朱教授什麽時候把肚子裏的貨真的傳授壹點給我呢，我也受益無窮啊。“

　　”那還不容易，“錢盛腫道，”小全，把妳的肚皮貼到朱教授的肚皮上，朱教授的滿腹才華都過讓給妳了。“

　　”妳要死了，“莎比聽了錢盛腫的胡言亂語，滿臉痛紅，站了起來，”錢主任沒大沒小的，朱教授馬上生起氣來，不給妳講學。“

　　壹時間，幾個男人都哈哈大笑，讓壹個女孩怒氣沖天，是男人們講葷話的主要目的。此目的達到，男人就像看A片壹樣興趣盎然。

　　錢主任笑夠了，便對莎比說道：”小全，談正經事吧，剛才那個叫顏馨婷的學員，趙導演看上了，準備錄用，妳把她的五百元退給她。“

　　這就是全莎比回到教室裏找顏馨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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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比在到教室的路上，拿著的是壹份小兔今天早上代收費時登陸的名單，望著今天又增添了壹長串陌生的男男女女的名字，莎比的心情復雜。雖然演藝培訓班還沒有亮出AV演員培訓的招牌，但是，她很難想像這樣的培訓班將走到哪裏。她知道，在錢盛腫的調教下，把壹群青年男女調制成專事AV事業的男優女優並不是壹件復雜的事，她知道錢盛腫那壹套獨特的從攻心開始的教學手段，任何人都是無力阻擋對AV事業的投降與依靠。從自己的切身之痛，她為那些男孩女孩惋惜，但是，這個行業的巨額的輝煌引誘，又使得萌生出來的壹絲憐憫顯得毫無意義。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是嘲笑尊嚴的時代了，貧富決定著人的瀟灑與地位。”笑貧不笑娼“這樣的話，已經老調得難以彈出新意了，但是，在本質上，仍是這樣的規律，在決定著城市的時尚的價值觀。

　　她隨便地翻了壹下新報名的名單，並逐壹數了壹下，她要把這些新增加的人數與小兔交到她手裏的款項吻合起來。突然，她的眼睛停止在壹個名字上，在壹堆陌生的字眼裏，出現這壹個姓名，就像星空中的壹個流星壹樣，觸目地照亮她的漠然的眼睛。

　　”柳絲絲——“

　　莎比吟念著這個名字，這是她娘娘家的表妹，難道她也來報名了？

　　看到柳絲絲這個名字，她心裏更多地湧上了壹絲畏懼，因為這個小丫頭壹直對她有著強烈的成見，而莎比又與柳絲絲壹家，有著那令人無法回首的隱痛，正是發生在柳絲絲家的那場風波，影響了莎比日後的生活。與柳絲絲壹家的矛盾與糾葛，徹底改變了莎比的人生。也是從那時候起，她逐漸遠離了真實的生活，離開了她的親人生活的空間，而卷入壹個新的生存天地。她從沒有想過去重新回到現實的生活中來，她知道她的親人，就生活在這同壹城市的空間裏，但她不想把已經邁出去的腳步重新收回，再次回到那壹個真實的世界裏。因為那份親情湧動的空間，只會給她更多的靈魂的刺痛，她需要的是壹個沒有親情幹擾的環境，繼續她努力麻木著自己的沒有未來的人生。

　　有時候，她嘗試過對自己的過去的尋訪，上次，她與小穆專門來到黃河路上的老宅舊址上尋找童年的痕跡，就是她隱隱地產生了壹種回首溫情的渴望，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與小穆之間產生的那麽壹點情愫，使她的心理發生了改變，從而對昔日的溫暖的舊夢有了重新回訪的興趣。有時候，人是被壹種下意識支配著去選擇的。莎比很難說得清楚自己的行為中，究竟潛藏著什麽樣的動機。其實，她後來明白，她為什麽敢於來到兒時的舊胡同與老宅的遺跡，是因為她知道這裏已經不會有她真正的親人了，本質上，她就像葉公好龍壹樣，喜歡回到過去，又懼怕真的去面對舊時的夢境，過去的壹切，只有作為夢境才是安全的，才能慰藉自己的幹枯的靈魂。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就像《雷雨》中的周樸園壹樣，把魯侍萍的畫像掛在家裏，那只是為了對壹個昔日的舊夢重溫的需要，當真的魯侍萍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周樸園的安全的夢境被打破了，他嚇得猶如驚弓之鳥壹般迫切地想把魯侍萍甩開。

　　莎比心情忐忑地來到教室，從後面的教室門進去，小聲地逐壹詢問誰是顏馨婷。

　　莎比把退下的款項給了顏馨婷，她留神地註視著眼前這壹個xiao女孩，當顏馨婷知道已經被錄用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多麽燦爛的笑容啊，這是壹個幹凈而香甜的女孩，渾身散發著溫暖的富裕的氣息，就像秋天的豐收的田野壹樣，洋溢著壹種金色的健康的蛋糕的光澤。這是壹種似乎讓男人不感到寂寞的女孩，她不傷感，不憂郁，而是充滿著陽光與活力，甚至帶壹點暗暗的可以觸摸的性感。這樣的女孩才是男人欣賞的極品，難怪那個老流氓趙土根導演會看上她。

　　莎比看到顏馨婷身邊的那個男孩高大挺撥，有壹種清純的氣質，再看看兩個人那種如膠似漆的談話的神情，不打自招地說明了兩個人之間有壹種特別的情感的紐帶，莎比心裏生出壹種奇怪的念頭，覺得他們既然這麽般配，倒不如他們走到壹起來。這種念頭僅僅是壹閃而過。她現在迫切需要找的是柳絲絲。

　　面前是亂蓬蓬的頭發，她逐壹辨認著那些男孩女孩的面容。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她壹眼看到了柳絲絲，壹直以為的是同名同姓的可能，在此瓦解了。她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去叫她。

　　”絲絲……“莎比小心翼翼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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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孩沒有回音。剛才還看到她與邊上的女孩交頭接耳，十分的活躍，此刻卻規規矩矩地低著頭，似乎在靜穆著思考什麽。莎比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她走到那壹排的座位側邊，從正面看著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