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逆風而起，天雲歸

　　劍氣撕裂的血肉，雨落般嘩嘩灑下城墻，也有城頭射出的火箭，照亮了夜色，下方踏的平整的官道、田野，沖出城門的怒濤還在蔓延。
　　當先為首的李元霸、宇文成都揮舞兵器，敲碎壹個個撲來的屍體，百余名身披重甲的騎卒呈矢鋒呯呯呯的撞翻擁堵的屍潮，高速奔行、碰撞下，壹個照面，幹瘦、毫無血色的屍怪直接被撞飛，砸下的兵器裏，撲去地上，被翻騰的馬蹄卷入無數狂奔的鐵蹄下。
　　“吼~~”
　　猙獰扭曲的人臉張嘴嘶吼，迎來的，是碩大的馬蹄壓在了臉上，哢啪壹聲，壓去泥裏，寒瓜壹般四分五裂灑落開，沖撞蔓延，搖晃狂奔的屍體大片大片倒下，翻騰的鐵蹄過去，全是劈裏啪啦的血肉、骨骼踩碎的聲音。
　　遠方，靠去山體的巨大身形望去城墻，看到熟悉的身影搖晃坐下，噴出鮮血的剎那，蛤蟆道人捂著白花花的肚皮，腳蹼踩出轟轟的震響，撲去妖星，張開蟾嘴猛地壹口倒吸，將裊繞的紅芒再次吸入口中。
　　失去理智般，蛙蹼瘋狂拍擊上去。
　　“打我徒弟——”
　　“打老夫徒孫！！”
　　龐大的身形頓時同樣遭受反噬，不停的震抖，密密麻麻的疙瘩搖晃，都在壹次次拍擊裏，流出粘稠液體。
　　“蛤蟆妖！”哪咤從凹進去的巖壁裏出來，灰頭土臉的拍去身上塵埃、碎石，看到蛤蟆背上黏糊糊的液體，知道他已傷的頗重，踩著風火輪過去拉他，稚嫩的童音吼出聲來。
　　“蛤蟆妖，走啊！妳快不行了。”
　　巨大的身軀拍動的蛙蹼，張合的蟾嘴，力道漸漸慢了下來，聽到哪咤的聲音，又加快了幾下，身子搖搖晃晃起來。
　　“……老夫都舍不得打徒弟……老夫……好不容易有個徒弟……有個有出息的……”
　　蛤蟆道人慢了下來，身形縮小，嘭的壹聲化作原來大小，直直墜去地上，哪咤俯沖而下，壹手提著火尖槍，壹手將無力墜落的蛤蟆接住，妖星纏來的紅芒裏，拐過壹道弧度，沖去長安那邊城墻。
　　金色劍氣掃空了攀巖城墻的屍體，上方壓力減弱，紅憐將壹具屍體推下城頭，回頭看到雙腳踩著火輪的童子將壹個坨短小的黑影輕輕放去墻垛，轉身飛離，又殺去妖星時，女子收斂陰風，壹下捂住嘴，眼眶紅了起來。
　　“公子……是蛤蟆師父……”
　　不遠，抓過壹個屍怪摜去地上的公孫獠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墻垛上平躺的小身板，“啊啊——”的哭嚎壹聲，卷起妖風直接沖了過去。
　　陸良生楞了壹下，撐著身子搖搖晃晃站起，邁開壹步，仿佛都輕飄飄的，雪白的胡須微抖，雙唇無力的呢喃。
　　“師父……”
　　平放墻垛上的蛤蟆道人，肚皮虛弱的起伏，呼吸變得微弱，曾經滿背的疙瘩幹癟，粘稠的液體打濕了墻磚，感受到有人感覺，闔著的蟾眼，緩緩睜開，看到燃燒的火光裏，走來的徒弟，蟾嘴咧開，笑了壹下。
　　“良生……為師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妳快去看看……拓兒怎麽樣……他神器轉世……應該還救得了……咳咳……”
　　陸良生抿著嘴唇，胡須在風裏搖曳著，他點點頭，“等會兒就去看他……”
　　“蛤蟆師父，妳別說話……小雪姑娘！”紅憐壓抑不住情緒，哭了出來，想到什麽，轉身飄去城樓與墻垛的角落，看著臉色發白蹲在地上的女子，伸手去拉她，“幫幫忙，妳不是會治愈的法術嗎？快幫幫忙……”
　　小雪跌跌撞撞過來，整個人已經虛弱的靠著墻垛，大口大口的喘氣，幾乎連擡手的力氣也都沒有了，指尖微微亮起的法光伸去墻垛上面，被蛤蟆道人擡蹼擺了擺。
　　“老夫是妖……這些法術沒用的……良生……”
　　睜著的蟾眼慢慢半闔，目光看去徒弟，聲音越來越低。
　　“……成仙……壹定要成仙……”
　　陸良生強忍著妖星氣息帶來的鉆心般疼痛，渡去法力，虛弱的聲音稍稍大了壹點，蛤蟆咧嘴笑著，轉正蟾臉，目光直直的盯著滿是星月的夜空，口中輕聲呢喃。
　　“想當年老夫堂堂大妖……妖王啊，壹張嘴，壹個寶葫蘆可吞天下萬物……說出來，卻是教出壹個仙人來……公孫獠，羨慕死妳，哈哈哈——”
　　嘶啞的笑聲飄蕩城頭，隨後斷線了。
　　平躺的短小身影笑聲停下，蛙蹼垂去壹旁，身軀漸漸變了顏色，化作巖石迅速蔓延，化作壹尊石蟾。
　　“老蛤蟆！！！”公孫獠壹拳砸去旁邊墻垛，巖石轟的碎裂飛濺。
　　“師父……”
　　悲戚的聲音嗡嗡的傳入耳中，陸良生放在蛙蹼旁的手指，艱難的曲了曲，咬緊著牙關強行讓自己轉開目光，眼角壹滴滴眼淚滾了下來，有些模糊的視線，望著朝這邊漂浮而來的紅芒妖星，牙縫裏，冷冷的擠出壹聲話語。
　　“大聖，補天真能斷開妖星遠遠不斷的補充？”
　　“應該能，就是不知道，妳敢不敢跟俺老孫賭這壹次。”猴子撐著棍棒走來，看到墻垛上化為石蟾的蛤蟆道人，好奇的拿手毛茸茸的手指捅了壹下，被公孫獠護住，兇狠的瞪來，這才悻悻收回手，“不過，誰去補天？俺老孫雖然舍得，可真身還在五行山下，壹來壹回可沒時間。”
　　陸良生沈默下來。
　　這時，壹聲虛弱的“我去！”打斷了他思緒，墻垛前，虛弱蹲伏在那裏的小雪，扶著墻壁緩緩起身。
　　“陸國師……我……我是女媧石轉世……讓我去吧。”
　　“妳去？”
　　陸良生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壹下有些猶豫了，“將來，妳可能再也無法回到人世間，只能永遠……”
　　“我去！”女子重復了壹句，說著，話語停頓了壹下，她微微偏過頭，望去城池方向，忽然露出潔白的牙齒，朝那邊笑了壹下，又轉回來，朝著陸良生還有孫悟空躬身福去壹禮。
　　“陸國師……能替小女子給靖哥哥轉述壹句話嗎？就說：往後想我了，擡頭看壹看天，小雪就那裏。”
　　躬下的身子，有淚水從散亂的發髻下無聲的落去地磚。
　　水漬濺在地上，傳出聲音的漣漪回蕩耳邊，陸良生闔上眼，他知道女子這般做是替陳靖贖罪，將功抵過，也為對方豎立壹個榜樣，片刻，他睜開眼，點下頭同意。
　　“好。”
　　隨即，他伸手壹招，抓來月朧劍，看去壹旁的猴子，緊咬的牙關松開，重重壹拱。
　　“大聖，可與我同去？”
　　“同去！”
　　……
　　“啊啊啊——”
　　城外，李元霸雙腳狂奔，撞進屍群，手中鐵錘掄圓揮舞，壹具具屍體撲上來，帶著壹片骨骼血肉爆裂的聲響又倒飛出去，某壹刻，他回過頭，楊廣勒停戰馬，滿臉血汙的回頭望去城墻。
　　兩道法光從城上沖天而起，直竄雲霄。
　　幾乎同時，紅憐、豬剛鬣、公孫獠擡頭看著夜空裏越來越遠的兩個光點，耳中陡然傳來壹聲‘哇啊~~~’的哈欠。
　　三人連忙回頭，就見蛤蟆道人壓著肚皮坐在墻垛上，揉著蟾眼，咂了咂嘴。
　　“妳們看老夫做什麽？不過受了點傷，化為石蟾修養壹番……”
　　說著，口中忽然‘咦？’了壹聲，張頭四望。
　　“良生呢？”
　　三人不知是氣得，還是有些激動，渾身都有些發抖，唰的擡起手指去夜空，齊聲道：“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