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以為刀槍劍戟

　　嘩啦啦……
　　風聲呼嘯，林野狂搖亂擺，葉子胡亂飛揚。
　　“果然還是來了！”
　　左正陽壹擺長刀，邁出的腳步，腳尖點地隱隱脫身離開的架勢，視線前方，蘭若寺四周院墻咕嚕嚕的水泡聲起伏，氤氳貼地彌漫擴散。
　　地面陡然松動，帶出壹連串‘咵咵’的聲響，泥石迅速翻開，壹道道黑影破土而出，湧動的白氣匯聚，顯出托著金色指套，蓮步輕走的身形。
　　這邊，左正陽握緊刀柄，正要轉身，就聽重重疊疊的男女聲響起。
　　“黑山老妖，妳終於來了。”
　　黑山老妖？
　　欲逃離拖延時間的左正陽，腳下壹停，臉上表情楞住，頓時反應過來，這妖物還邀了幫手。
　　‘等等，壹個千年樹妖，怎的還要讓其他妖物幫助？難道……’
　　蓑衣嘩的輕響，左正陽臉色變了變，鬥笠下，微微側臉看去那方寺前的樹妖。
　　‘難道是邀那黑山老妖壹起來享用人肉血食？’
　　思緒間，耳中就聽全是啪啪啪……翅膀拍響的動靜，剎那間驚鳥扇著羽翅四下亂飛起來，左正陽捏緊刀柄，眼睛瞇了起來。
　　遠處的林野間隙，隱約有叮叮當當的聲響傳來。
　　壹對搖鈴懸在驢脖輕擺，地面壹層積葉印出蹄印，樹根下的菌菇被猩大的長舌卷入驢口磨碎，仿佛聽到有聲音從遠方傳來，抖了抖長耳，擡起驢頭回望後方的主人，翻起厚實的嘴唇，提醒的發出嘶鳴。
　　陸良生伸手在它腦袋輕敲壹下。
　　“知道了。”
　　稍落後幾步的虬須大漢背負木匣，心中仍舊有些不安，走去書生壹側：“陸道友，那妖物與妳可真的認識？”
　　“認得，妳聽她不是在叫我嗎？”
　　此時距離蘭若寺還有數裏，陸良生為讓這大漢放心，攤手招來書架插著的壹柄長劍橫在掌心。
　　劍柄鏘的壹聲自行化開壹截。
　　“嗚哇啊，主人，本法……”
　　“閉嘴。”陸良生不讓它開口，指尖在劍首輕探：“尋著妖氣過去，若有爭鬥將他們分開。”
　　月朧劍拖出輕吟，徑直飛去半空，眨眼間消失繁密的樹枝之間，燕赤霞定了定神，望去那柄劍離開的方向。
　　“道友，這是煉成仙劍了？”
　　“機緣巧合罷了。”陸良生邀他繼續前行，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三個徒弟，笑了笑：“這月朧劍中靈識，乃是上次天治城中作亂大妖壹縷魂魄，鉆入劍內，被孕成了劍靈。”
　　聲音頓了頓，又補充了壹句。
　　“就是有些……賤、毒舌。”
　　呃……
　　燕赤霞看書生臉上壹股無奈的表情，負手搖了壹下頭。
　　哪怕巧合，也是天大機緣，豈是這種表情，真是不知福報，之後，還是叮囑幾句，讓他善待劍靈。
　　壹行五人走去蘭若寺時，那邊廟外石碑前，左正陽壹咬牙，提刀再看去對面的樹妖。
　　‘我若再離開，那五個書生必定會死，當初面對普渡慈航，我也未走過，此刻豈能壹走了之。’
　　牙關緊咬，磨出‘咯咯’的刺耳聲，握刀的獨臂陡然壹橫，抖開蓑衣。
　　‘大不了魚死網破——’
　　念頭劃過腦海的壹瞬，左正陽“啊！”的怒吼，腳步踏踏踏狂奔，爬有青苔的地磚隨他腳步蔓延，壹寸壹寸粉碎濺飛。
　　“妖孽——”
　　橫臂壹轉，刀鋒呼嘯掄開，跑動間，蓑衣木片齊齊豎起張開，聲音長吼響徹：“——拿命……”
　　最後‘來’字還未落下，空氣陡然呈出凝固，躍去半空揮刀的身形後面，林間嘩啦啦枝葉壹陣亂響，劍光唰的沖出樹林，帶起無數枝葉飛灑。
　　半空人影只感背脊發涼，手中斬去對面的刀口，觸碰到了硬物，眼睛壹花，火星都濺了起來。
　　當的壹聲，是他手中長刀斷裂。
　　獨臂震的發麻同時，蓑衣木葉壹根根豎起，左正陽被反震去地上，雙腳保持不動的姿態，硬生生被推行兩三丈遠才停下，發髻淩亂，鬥笠都不知彈去了哪兒，半截刀身飛旋落下，呯的插在不遠。
　　晃動發絲間，視線擡去半空之上，對面的樹妖輕勾著金色指套，含在紅唇間，目光之中，壹柄古樸長劍懸空而立，劍氣四溢，令得四周空氣仿如都被割裂開，扭曲變形。
　　樹妖還好，她周圍壹群草精木怪面對半空劍氣淩然的月朧劍，縮成壹團，聚集在樹妖裙邊，壹動不敢動，發出嘰嘰的驚恐叫聲。
　　劍面遊雲刻紋哢哢挪動，月朧轉過方向像是在打量那邊警惕的左正陽。
　　“噫籲……手勁挺大，別人兩條胳膊都不如妳。”
　　左正陽下意識的看去空蕩蕩的手臂，捏緊斷刀，不敢輕舉妄動。
　　不對，濃眉壹皺，他看著這把劍有些熟悉，好像是陸良生那柄法劍，念及那個人時，對面那只妖物忽然動了壹動，撇開身邊的小精怪，面紗內露出欣喜，拖著裙擺快步走去前方。
　　“樹妖樹妖，妳為什麽倒著走……”
　　半空，月朧下墜懸於地面，飄來飄去，嘶啞的聲音從劍身飄出。
　　“不是根須在下面嗎？”
　　“妳該把腿舉到頭上……”
　　喋喋不休的話語裏，傳來左正陽、樹妖同時怒吼出的壹聲“夠了！”
　　前者看了眼走來的樹妖，身子都弓了起來，不管那柄劍是不是陸良生的，眼下大妖就在面前，何況還有壹只尚未出現的黑山老妖，若能先斬壹只，之後就好對付了。
　　他腳尖壓出壹層泥屑，斷刀垂地沖出的壹瞬，就見走來的黑裙樹妖忽然停下，重疊的男女古怪聲音陡然化作壹聲清麗的女聲。
　　“黑山老妖！！”
　　樹叢窸窸窣窣壹陣輕響，叮當的脖鈴聲傳來，左正陽側頭回看，有四肢著地的身影漸漸顯出輪廓，壹股從未感受過的氣機，令他感到渾身難受。
　　非人非妖的氣機……
　　喉嚨間低吟出只有他能聽到的話語，隨著鈴聲、腳步聲漸近，目光凝起的瞬間——
　　嘩！
　　下垂的枝葉、地上灌木破開，映入他眸底的，是壹頭嚼著青草的老驢。
　　哧哼昂哼~~
　　老驢甩著尾巴昂起驢頭朝他嘶鳴，噴出壹口粗氣，晃蕩著臀上的書架，悠閑的轉去壹邊，繼續低頭啃草。
　　“這……”左正陽嘴角抽了抽，緊握刀柄的手，都不由松開些許。
　　這時，他余光之中，過來的樹妖陡然拉出壹道殘影，唰的從身旁壹閃而過，撲去老驢後面慢慢走出熟悉的人的輪廓。
　　“陸良生，小心！”左正陽本能的大喊出聲。
　　提刀就要沖去，下壹秒，撲去的黑紗樹妖就在視線之中，撲去書生身前，笑嘻嘻的蹭來蹭去。
　　咣當。
　　半截長刀從左正陽手中掉到地上。
　　“不是……斬妖除魔的嗎，這……什麽意思？”
　　望著那邊好似主人和家中寵物親昵的壹人壹妖，他腦子有些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