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龍豬

　　“妳……”
　　正當沈石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耳邊卻忽然傳來了壹聲低語，是從他懷裏躺倒的黃明口中發出的。沈石吃了壹驚，連忙低頭看去，卻發現黃明不知何時，已經轉過頭來看著自己，雖然氣息虛弱，眼神也依舊那樣渙散，但似乎在那眼睛裏還是有些最後的神采閃現出來。
　　“石頭？”黃明輕聲地叫了壹下，沈石先驚後喜，連忙點頭答應，剛想對黃明說些什麽的時候，卻忽然只聽黃明有些艱難地歪了歪嘴，然後低聲道：
　　“走吧……離開這裏……”
　　沈石怔了壹下，隨後沈默了下來，過了壹會後，道：“前輩，我明白了。妳別著急，我會把妳帶出去的。”
　　黃明嘴角動了動，看著沈石，道：“妳快點走，這裏有、有……”話說了壹半，他忽然劇烈的喘息起來，看起來似乎真的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連話都說不清了。
　　沈石深吸了壹口氣，輕聲道：“盤古。”
　　黃明在他懷裏的身體突然僵了壹下，然後擡眼向他看來。沈石笑了笑，欲言又止，只覺得自己要把這件事說清楚實在是說來話長，而且其中頗有些詭異難言的地方，也確實說不清楚。
　　他這裏沒說話，黃明看起來雖然很是震驚，但似乎也並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或許是因為他太過虛弱的緣故。他只是有些沮喪地搖搖頭，然後低聲道：“妳既然知道了，就別逞強，莫要去了。”
　　沈石搖搖頭，道：“不是我自己壹定想去的，是……”他低下頭，看了壹眼自己的手心，道，“是這把劍想去的。”
　　……
　　他的手中依然還握著那柄戮仙古劍，在這幽暗的地底世界裏，古劍上白色的光芒依然柔和地散發著，然後和之前壹樣，這道光芒時不時地便指向那個神秘的方向，堅定無比。
　　黃明在遇到沈石的時候，便已經是壹副虛弱垂死的狀態了，所以壹直也沒有註意到沈石手中所拿著的那柄長劍。直到此刻，他的目光微微低垂，這才是第壹次看到了這柄戮仙古劍。
　　然後，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那是壹種奇異的目光與神情，原有的渙散、沮喪和失落，突然間壹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驚喜、興奮還有壹種莫名的懷念。他好像回想起了什麽，他的嘴唇微微動著，然後慢慢擡起頭，看著沈石，低聲喃喃道：
　　“原來，妳才是他挑選的人。”
　　沈石有些沒聽明白，愕然道：“前輩，妳說什麽？”
　　黃明搖搖頭，並沒有對他解釋的意思，他只是臉上掠過壹絲釋然，就像是多年來最大的壹個遺憾或是最後的心願也得到了解答，他只是輕輕笑了壹下，道：“隨便妳吧，既然大哥他自己已經決定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便開始黯淡下去，沈石吃了壹驚，連忙抱緊黃明，但面對黃明這種情況他甚至不知該如何救治他，壹個全身骷髏的人，完全和人族不壹樣的人，如何救治？
　　他束手無策，哪怕心情如此急切，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黃明臉上最後的生氣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在流失著。
　　這個在妖族地宮中困居了壹萬年的男人，終於也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嗎？
　　就在這時，黃明的腦袋又微微動了壹下，嘴唇蠕動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似乎很是艱難地向沈石這裏歪了過來，沈石連忙湊了過去，將耳朵附在他的嘴上。過了片刻，他好像聽清了黃明最後的問題，深吸了壹口氣後，看著黃明，用無比清晰的話語對他說道：
　　“前輩，我已經完成了妳的囑托和心願。”
　　“妖界最後的那壹條龍脈，我已經替妳毀掉了。”
　　“假以時日，終有壹天，妖族必定如妳所願，會在這鴻蒙世界中完全消失！”
　　黃明怔怔地看著沈石，過了壹會後，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然後腦袋向旁邊歪了過去。
　　……
　　青龍山上，鎮妖柱旁。
　　地上站著兩只動物，壹只黑的豬，壹只白的狐貍。
　　壹身雪白毛皮的狐貍無論從外表還是氣質上都遠遠勝過了那只黑布隆冬的豬，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只狐貍看起來就像是壹只畏縮的弱者，壹直蹲坐在原地不動，用敬畏仰慕的眼神看著前方那只黑豬；而那只黑豬則是看起來趾高氣揚的樣子，在鎮妖柱下走來走去，像壹只獸王壹樣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又或者頗有深意地看著眼前這唯壹的臣民。
　　每當黑豬看過來的時候，狐貍立刻便拼命搖動尾巴，對黑豬表達著恭順和敬意，哪怕黑豬沒看它而是來回踱步時，狐貍的眼神也是壹直追隨著黑豬的身影，看起來恨不得貼上去的樣子，毫無節操可言。
　　黑豬看起來有些急躁的情緒，不停地來回走著，除了偶爾看向狐貍外，它最多的便是看向青龍山上鎮妖柱後的那片廢墟，但是不知為什麽，它始終都沒有越過那條界限。
　　狐貍輕聲地呦呦叫了壹聲，黑豬有些不耐煩，回頭瞪了它壹眼，狐貍立刻便老實了。
　　不過也就是這壹眼，黑豬忽然目光壹凝，盯著狐貍半晌沒有移開視線。狐貍嚇了壹跳，以為出了什麽事，壹下子連退了幾步，隨後低頭往自己身上到處看，卻什麽也沒發現。
　　正奇怪處，忽然眼前黑影壹閃，狐貍還沒擡頭，身子忽地壹軟，卻是直接被壹只豬蹄踩翻在地。狐貍頓時哀鳴起來，然而黑豬只是沒好氣地冷哼壹聲，狐貍頓時噤若寒蟬。
　　黑豬冷冷地看著狐貍，目光直盯著狐貍的腦袋，看上去大有壹蹄子踩下去直接踩爆腦漿的意思，把狐貍嚇得渾身瑟瑟發抖。但是過了片刻只有，黑豬那兩只眼瞳裏突然發生了壹種異變，各自變成了兩種不同的光澤，壹種是毫無生氣的灰色，壹種則是三色圓環。
　　兩道光暈透眼而出，直接照在狐貍的頭上，狐貍忽然慘叫壹聲，腦袋拼命甩動著，但身體被黑豬踩得死死的無法動彈，只能不停哀鳴。
　　然而就在如此過了片刻後，在那兩道奇異光芒的照耀下，突然在狐貍的哀鳴聲中，又傳來了另外壹種詭異的哀嚎聲。
　　壹個只有手掌大小的黑色小鬼，像是被那兩道光芒直接抓住了壹樣，硬生生地從狐貍的腦門內，被抓了出來。任憑這黑色小鬼如何嘶吼嚎叫，卻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