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夜深人至

　　夜風習習，從這座寂靜的庭院裏吹過，角落裏的樹木瑟瑟發抖，發出有些淒涼與孤寂的聲音。壹個人影在門口站了壹會，向這座屋宅深處看了壹眼，只見到處都是壹片漆黑，沒有壹點燈火，想來這屋子的主人也許應該進入了夢鄉了罷。
　　黑影看起來像是松了壹口氣，隨手關上了房門，然後往院子裏走去，雖然這周圍壹片陰暗，但是他卻走得十分自信，似乎對這裏的壹草壹木都十分熟稔。
　　轉眼間他便走到了那間客廳外頭，在門外他似乎猶豫了壹下，隨即轉過身子，看起來是想走向屋子後頭，畢竟這麽遲了，多數人也應該安睡，沒人會呆在這客廳裏。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他身後的庭院裏吹來了壹陣陰風，將那客廳裏虛掩的門扉吹動了幾下，發出了低沈而嘶啞的聲音。
　　院子裏，樹枝倒映在地上的陰影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而寂靜的客廳中，隨著那門扉的緩緩打開，幾許昏暗的影子也如水波般若隱若現，猶如鬼魅。
　　那個人影忽然站住了腳步，像是在這壹瞬間感覺到了什麽，猛地回頭看去，便只看到在客廳裏那片陰影垂落的地上，似乎隱約露出了被褥的壹角。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瞬間冰凍了下來，那個人影站在原地仿佛呆住了，過了壹會後，他才慢慢走了過來，帶著幾分猶豫與戒備，踏進了這座黑暗的客廳。
　　兩點微綠的光芒，突然在這客廳深處亮起，如同兩團幽火，在壹片深沈的黑暗中猛然燃燒起來，頓時嚇了那人影壹跳，忍不住向後退了壹步。不過片刻之後，那兩團幽火便閃動了壹下，緊接著壹個黑影從那邊竄了出來，卻是壹只狐貍從門邊跑了出去。
　　看到是這樣壹只狐貍，那黑影原本緊繃的身子頓時松弛了下來，但隨即又是壹怔，這本是城中民宅，住在這裏的又是個老婦人，哪裏會養什麽狐貍？
　　這狐貍是哪裏來的？
　　還沒等他細想此事，在他前方的黑暗裏，忽然又傳來了壹聲低沈的聲音，如擂鼓敲在心頭，壹束光芒突然綻放，光輝之中的壹縷火苗燃燒而起，似壹朵奇異的火焰之花壹般般次第開放，點亮了這片黑暗。
　　那是停留在壹只指尖上的火焰，緩緩燃燒著，悄無聲息卻仿佛刺目般燦爛。
　　黑暗如水波般褪去，在那火光之下現出了另壹個身影。
　　沈石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被火光照亮容貌的年輕男子，看著那張還有幾分熟悉印象的臉，輕輕地吐出了壹口氣，道：
　　“陳中？”
　　……
　　那張滿臉驚愕的臉，正是前些日子沈石在青龍後山剛剛從妖族地宮出來後，所見到的那三個修士中的壹個，在聽到沈石的叫喚後，陳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隨即他瞬間反應了過來，後退壹步猛然反手拔出壹把利刃握在手中，低吼壹聲道：
　　“妳是誰，為何深夜還在這……”
　　話音未落，陳中的眼角余光猛然望到了在這客廳地面上的另壹頭，被壹床被褥所蓋著的那個身軀。他的身子忽然間顫抖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麽世間最可怕的東西，他的嘴唇抖個不停，突然間他淒厲地吼了壹聲，向那邊地上的身軀撲了過去，壹下子撲倒在那個壹動不動的身子旁，用力扯掉了那床被褥。
　　陳老夫人有些猙獰的臉，還有半邊身子都染成黑紅鮮血顏色的慘狀，瞬間映入了陳中的眼簾。
　　陳中好像突然整個人僵住了，臉色在剎那間慘白壹片，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老婦人的臉龐，面孔漸漸扭曲，片刻後他霍然回頭，雙眼已是全都紅了，盯著沈石，嘶聲吼道：
　　“畜生，我和妳拼了！”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已經不顧壹切地沖了過來，手中利刃在半空中掠起了壹陣尖銳無比的厲嘯聲，看起來恨不得將沈石千刀萬剮。
　　只是這世間的事，多數都不能心想事成，就像每個人都期望自己與眾不同，期望自己獨占鰲頭俯視眾生，但是到了最後，絕大多數的人們終究還是會發現，自己只是平凡的凡人，只是如同螻蟻壹般的蕓蕓眾生中不起眼的、身不由己的小人物而已。
　　恨意滔天的沖去，仿佛將要毀滅眼前的壹切，但是迎接陳中的是壹團陡然變大的灼熱火球，那火光仿佛是突然出現自眼前，毫無征兆也毫無聲息，完全如同鬼魅壹般無視了這中間的距離陡然出現，然後重重地打在陳中的胸口。
　　“砰！”的壹聲，陳中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直接撞翻了壹張桌子和幾把木椅，然後重重摔落到地上，“哇”的壹聲噴出了壹大口鮮血。
　　他的頭仿佛還有些眩暈，眼前金星亂閃，但是心頭的恨意卻仿佛越發灼烈，拼命地嘶吼著：“妳殺了我娘，妳殺了我娘親……我跟妳拼了……”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因為壹只穩定有力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所有的話語都壓了回去，然後沈石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冷冷地看著他，過了片刻，道：
　　“殺妳娘親的人，不是我。”
　　陳中拼命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沈石，看起來完全不信沈石的話語。沈石哼了壹聲，松開了抓住他喉嚨的手掌，陳中才緩了壹口氣，便猛然壹口血水向沈石噴了過來，同時口中吼著又撲了過來。
　　沈石身子往旁邊壹側，避開了那道血水，然後壹腳踹了出去，直接踢在陳中的胸口，將他的身子直接又踢得如滾地葫蘆般滑出了丈許遠，同時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裂聲從陳中的身體裏傳了出來，似乎是哪裏的骨頭斷了。
　　陳中痛哼了壹聲，整個身子如同蝦米壹樣蜷縮起來，頭上身上同時多了好幾處傷口，鮮血流淌下來，滑出壹道道鮮紅而觸目驚心的痕跡。
　　腳步聲緩緩響起，那個如惡鬼般可怕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眼前，陳中無力地將頭垂在冰冷的地上，因為鮮血倒灌入喉管而不停地咳嗽著，也讓他的樣子看去淒慘無比。他有些艱難地擡起頭，死死地看著沈石，嘶聲喊道：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妳的！”
　　沈石看去仿佛心腸都是鐵石壹般，半點動容之色也沒有，只是冷冷地道：“我現在殺妳如同屠狗，騙妳又有何用？要殺妳娘親的，並非是我。”
　　陳中臉上神色扭曲了壹下，瞪著沈石，只聽沈石臉色淡淡，卻是將白日陳老夫人走到門口開門時突然被人暗算壹劍穿腹的情形說了壹遍。陳中聽著聽著，臉上神色卻忽然有些復雜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再看向沈石的目光裏，漸漸也似多了幾分疑惑。當沈石說完之後，陳中突然開口問道：“那妳又是何人？”
　　沈石道：“我是……”
　　話音未落，他們兩個人突然同時沈默下來回頭向廳堂外頭看去，在這個漆黑而寂靜的夜晚裏，這座屋宅的大門處，忽然又傳來了壹聲動靜。
　　“吱呀”壹聲，那兩扇門扉又再度被人推開，然後有人走了進來，站在了那片黑暗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