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趙不息是個體面人

　　農民不造反的時候是很溫順的，但是壹旦造起反來，他們的暴動尤為暴烈，對待官僚、地主大戶等壓迫者的清算特別猛烈，壹旦抓到手就是滅門。
　　就好比當年的王小波李順起義，川人被宋廷欺負的太慘了，壹朝爆發幾乎顛覆了宋廷的統治，摧毀整個官僚體系，逼得宋廷對他們妥協。
　　這壹次也壹樣。
　　成都朝廷的官員們慘遭滅絕性打擊，大部分起義軍都和他們沒有任何的妥協可以進行，壹旦遇到就是不死不休。
　　反正他們素來沒有什麽好名聲。
　　於是大量地方官員慘遭滅門，自己死，家人死，族人死，就沒活下來的，死狀十分淒慘。
　　甚至還有些民怨極大的破家滅門官員直接被下鍋活活煮熟，然後被眾人分了把他吃掉。
　　也不知道被下鍋煮的那壹瞬間，這些破家滅門的官僚們是否對自己之前不留余地的行為產生過哪怕壹絲絲的後悔情緒。
　　成都朝廷的統治基礎被極大地動搖了，而這壹切是成都朝廷沒有預料到的。
　　趙不息也沒有預料到自己這壹波噶韭菜的政策居然把韭菜們都給逼反了，還壹口氣逼反了那麽多。
　　明明他都調整政策了，怎麽還會出現那麽多人群起造反呢？
　　難道是他的調整政策也被人陽奉陰違了？
　　趙不息來不及考慮這個問題，因為農民起義已經火燒眉毛了。
　　“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潼川府、重慶府、隆州、眉州、嘉定府、資州、蓬州、忠州、閬州、遂寧府等地全部出現了造反的賊人，少則數千，多則聚眾十萬余！”
　　朝廷的首腦、尚書左丞馬永康憂心忡忡的看著臉黑的快要滴水的趙不息，低聲道：“陛下，如今川蜀各地烽煙四起，到處都是造反的人，且規模還在不斷的擴大之中……大事不好了！”
　　“為什麽會這樣？”
　　趙不息壹陣驚慌、狂怒，最後怒道：“到底有多少人對朝廷政令陽奉陰違？朝廷命令到底有多少人在違抗？這群蠢貨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把農民逼到絕境上嗎？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真就貪心到了要死的地步嗎？！”
　　還不是妳要噶韭菜噶的嗎？
　　底下官吏都是壹群什麽豺狼虎豹妳難道不知道嗎？
　　妳下令收壹分稅，他們能給妳收十倍上來然後貪掉絕大部分，再給妳壹分。
　　馬永康深知這壹切的緣由是什麽，但是他也不可能把話說的太明白。
　　趙不息還是個體面人，要面子的。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些造反的人壹旦數量多起來，將極其棘手，他們會帶動更多人壹同反抗朝廷，朝廷會面臨四面楚歌的困境，難以收場！”
　　馬永康急切道：“陛下，現在已經不是追究官員責任的時候，而是要平叛了，不平叛不行了！再不平叛，明國和臨安偽朝壹旦知道，壹定也會趁機派兵進攻川蜀的！”
　　這樣說著，馬永康看向了吳璘，趙不息也看向了吳璘。
　　關鍵時刻，他們的救火隊員、專業擦屁股操作手吳璘還是唯壹的指望，暴力還是這個朝廷維護統治的唯壹可能性。
　　這個時候，吳璘正在低頭看地圖。
　　“吳相公，能解決這些反賊嗎？”
　　趙不息小聲詢問。
　　吳璘聞言，收起了地圖，朝著趙不息拱了拱手。
　　“賊人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和之前的米賊壹樣，都是烏合之眾，並不能真正威脅朝廷，眼下北邊和東邊的重要防線上都有臣布置的軍隊在守衛，就算明國和臨安偽朝的軍隊想要入侵，也沒那麽容易。
　　且臣麾下有精兵壹萬多尚在成都，還有其余訓練中的軍隊，雖然沒有訓練完成，但是對付壹群烏合之眾，不需要訓練完成也可以，足以將他們全部平定。”
　　聽到吳璘這樣說，趙不息心下稍安。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但是馬永康的面色依然很差。
　　“壹旦用兵，又要花費大量軍費和糧秣，需要大量後勤支持，朝廷財政捉襟見肘，售賣蜀錦所得並不是那麽快就能到位的，之前鎮壓米賊的時候，國庫已經捉襟見肘，現在又要出動更多兵力平叛，恐怕國庫已經……”
　　聽了馬永康的話，趙不息臉色發白。
　　他立刻把視線投向了站在壹邊的戶部尚書蔣扶。
　　“蔣卿，國庫現在還能拿出多少錢糧提供給軍隊？”
　　蔣扶咽了口唾沫，面色並不好看。
　　“陛下，之前加征賦稅的確給朝廷增加了壹大筆收入，如今國庫尚且還能支撐軍隊征戰，但是問題在於加征賦稅和這壹波叛亂嚴重影響春耕，眼下國庫裏的錢糧恐怕不能全部投入進去……”
　　“這……”
　　趙不息壹楞，隨後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加征賦稅的時候就是在傳統的收獲季節，為的就是壹口氣掠奪來足夠朝廷度過危機的財富，事實證明他的確掠奪到了大量財富可以讓朝廷度過眼前的危機，但是這壹波噶韭菜明顯太狠了。
　　現在春耕時節，正是壹年生產最重要的時候，可是整個川蜀沒有多少地方在老老實實的生產，反而有全員反賊，都在造反，都在破壞和掠奪，加上之前那壹波官員的掠奪……
　　趙不息頓時意識到，當前的川蜀已經幾乎是壹個空架子了，壹個被掏的七七八八不剩下多少東西的空架子。
　　他國庫裏的那些東西可能是這兩年最後壹批可以大規模得到的財物，這要是用完了……
　　壞了。
　　趙不息眉頭緊鎖，細密的汗珠滲出額頭的皮膚。
　　他焦躁不安。
　　“能投入多少？能提供軍隊多久的錢糧？”
　　吳璘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立刻詢問蔣扶：“妳給我壹個準話，我才能安排行動。”
　　蔣扶抹了壹把額頭。
　　“若是出動三萬軍隊，大約可以供給軍隊糧餉三個月……”
　　“這麽少？”
　　吳璘大吃壹驚：“賊軍蜂起，起碼有七八萬人的兵員規模，若不能快速平定，數量必然更大，三萬人，三個月？妳以為打仗是兒戲嗎？”
　　面對吳璘的呵斥，蔣扶也是十分郁悶。
　　“吳相公，國庫就是那麽個情況，我知道軍國大事不容易，可是您沖我發火也沒用啊，我不能憑空給您變出糧餉來吧？糧餉就只有那麽多，國庫裏只能掏出來這麽些給軍隊用，其他的都有用處啊！”
　　“之前妳們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逼出那麽多的流民，就弄來這麽些東西？各級官員層層貪汙，到底貪了多少？還是說妳這個戶部尚書無能，暗中貪汙？”
　　“吳相公！天地良心！我忠於陛下，只為陛下辦事，怎麽可能為自己謀取私利呢？妳盡管查我！我若貪汙壹分，盡管斬了我！”
　　蔣扶頓時就和被踩了尾巴的貓壹樣炸毛了，十分惱火。
　　但是這話的意思也很明確。
　　吳璘眼瞅著就把壹口黑鍋扣到了蔣扶身上，蔣扶大為不滿，直接告訴吳璘這黑鍋不屬於他，而屬於皇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