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地球正史（壹）

　　蝶母沒有回答，手仿佛撫摸愛人壹樣，輕輕撫摸過金色的殘瓣，突兀開口道：“妳們知道麽……只要是生物，就會患得患失，老虎捕獵前會擔心它抓到的獵物能不能填飽肚子，熊在冬眠前會考慮它儲藏的食物夠不夠……更不要說人。”
　　她輕擡素手，花瓣金光落下，她看著那壹點飄搖金光，語氣波瀾不興：“我也是人，也如此。所以……我不希望妳們帶著壹點點不情願的心態去做這件事，任何壹點點隔閡，都會造成瑕疵，而我要做的事，不希望有壹點點瑕疵。”
　　她轉過目光，深深看著兩人：“我只要完美。”
　　這是在告訴他們底線和要求，不過誰都沒有輕松，能讓壹位高階修士如此忍讓，如此迂回，對方要的東西，絕對非同小可！
　　南華蝶母輕輕揮了揮手，下方蟲群頓時如同看到了首領壹樣潮水般退開，盡管無數蟲群，但是這朵花周圍，除了那壹點幽香，根本沒有任何異味。
　　六根樹根從地下升起，組成三張椅子壹面長桌，南華蝶母輕移蓮步落於椅上，團扇搖動中香風襲襲，輕啟朱唇：“怎麽？要本宮請妳們？”
　　兩人對視壹眼，化為遁光入座，溫熱的茶香入腹，靈氣如手梳理經脈，誰都沒有開口，許久，蝶母才輕嘆壹聲：“我曾以為，這麽長的時間，我已經磨平了內心的悸動，甚至絕不會出現失誤，但是當真正的契機來到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我也很天真。”
　　“有的東西從來不會因為謀劃太久而變淡，反而會因為時間的堆積而彌久留香。”
　　當……她輕輕放下茶杯，深深看著兩人：“有了牽掛，就有了所求，就像貓冬的熊和捕獵的虎，其實無甚區別。”
　　她捧著茶杯站起，胸口輕輕起伏著，閉上眼睛，右手壹彈，壹個巴掌大的沙漏，壹頭雕刻太陽，壹頭雕刻月亮，落入徐陽逸的手中。
　　沙漏的沙已經過了壹半，蝶母的聲音再次響起：“沙落盡之時，身外身必定出現參天城。壹個刻度為壹天，這段時間中，參天城大戰隨時可能爆發，雙方已經堆積滿了柴火，哪怕壹點火星都能引發滔天火海。”
　　“前輩是要？”楚昭南試探著問道，誰都能感覺到蝶母現在情緒並不穩定，就像長久以來的夙願即將降臨，但為了萬無壹失，她甚至不惜屈尊降貴，親自和兩位尊聖對話。
　　這種謹慎的味道太過明顯，兩人心中也升起了濃濃的疑問。對方才是長生海的真正主宰，有什麽東西值得她如此去做？而且和參天城有關？
　　“參天城破不破，妳們不用管，必要的時候，我會冒著天條責罰的危險出手救妳們走。但是，我要妳們拿到壹個東西。”蝶母深呼吸了壹口，壹字壹句道：“身外身。”
　　徐陽逸猛然擡起頭。正好迎來蝶母探尋的目光。
　　“心跳加快，皮膚發熱，有輕微的汗漬……妳……需要它。”南華蝶母直視著徐陽逸的眼睛，徐陽逸暗暗咬了咬牙，絕不退讓。
　　對方已經毫無底線地妥協，他有恃寵而驕的資本！
　　徐陽逸站了起來，深深壹躬：“前輩想用它做什麽？”
　　意外的是，蝶母說道：“我不需要它，真正需要它的，是妳。”
　　“我要妳們保證，即便身外身降臨的時候大戰正在爆發，就算抗軍令，也必須拿到身外身。”
　　南華蝶母拂動茶杯，陶瓷杯蓋輕輕撞擊在杯身上，蕩起壹池漣漪，目光幽幽看著茶水：“妳做到了，我欠妳壹個人情。”
　　“前輩。”楚昭南也站了起來，拱手道：“雙方屯兵已經高達八億以上，大戰壹觸即發，能活下來才是第壹。而我們不僅僅要回到參天城，還要到時候不顧軍令，在太虛乃至獨步前輩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且不提人情不人情，這……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南華蝶母沒有回答，而是直視徐陽逸。徐陽逸沈吟許久，鄭重開口：“我不保證能當場做到，但身外身……我壹定要拿到。”
　　“不！”話音剛落，南華蝶母就沈聲道：“先壹步和後壹步，結果完全不同！”
　　“妳只要現場觸摸到它，第壹個觸碰到它，我會出手，冒著觸犯天條救妳出來。”
　　徐陽逸心頭微動，壹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南華蝶母到底在圖什麽？她的目標不像是身外身，反而好像是……
　　自己？
　　因為對方的退讓，所以他有了進壹步的資本，猶豫只是片刻，他咬了咬牙，拱手道：“為什麽？”
　　沒有回答，他們感覺得到，對方很糾結，非常的糾結。十分鐘……二十分鐘……徐陽逸的心臟在這種長時間的沈默中，忽然加速跳動起來。
　　福至心靈。
　　結合蝶母的欲言又止，他有壹種預感，這件事……可能和媧皇有關，和地球塵封的正史有關！或許……就是他尋找的最後壹塊拼圖！
　　他心臟跳動地厲害，對比整個銀河的大事件，地球只不過滄海壹粟。但，這卻是他從耶路撒冷，到巴別之塔，再到七界，壹直在追求，也是最想知道的事！
　　“為什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情不自禁地踏前壹步問道。
　　仍然沈默。
　　現場氣氛壹片死寂。那是讓心臟都停跳的森然。又過去了二十分鐘，南華蝶母終於嘆了口氣，深深看了他壹眼：“有真知者之心，卻非真知者之行……妳知道麽，若是曾經的我，妳敢這麽和本宮對話，死都算輕的。”
　　不等回答，她仿佛打開了心結，做出了決定，儀態萬方地做到了椅子上，雲袖壹揮：“妳不是想知道理由麽？我告訴妳。”
　　“不過在這之前，我最後問妳們壹次，壹旦知道了，妳們就和這件事永遠也扯不開關系，不走到最後壹步，妳們絕無回頭路。現在，妳們還要知道理由嗎？”
　　楚昭南還沒開口，徐陽逸已經鄭重抱拳：“絕無後悔。”
　　“好。”這壹次，南華蝶母沒有任何猶豫，神色凝重起來，輕輕咬了咬牙：“壹切都是因為……昆侖。”
　　仿佛在組織語言，蝶母閉上眼睛，品味著悠久的歲月：“就像我上次對妳說的那樣，首先，妳要確定壹個概念。壹個決不可動搖的概念。”
　　她目光直視兩人，壹字壹句：“這裏是昆侖。”
　　“永恒不變的昆侖，華夏神系的根源所在，發展所在。”
　　楚昭南楞了楞：“昆侖？”
　　南華蝶母微微點頭。
　　“華夏神話的那個昆侖？不周山所在，華夏神話的起源，昆侖神山？”
　　徐陽逸微微皺了皺眉。從上壹次開始，南華蝶母就隱晦地提起這裏是昆侖，但是這個假設太過荒誕，他將信將疑。尤其當時恰逢蝶母說出自己的身世，世界觀被推倒重建，他完全沒有註意到這壹點。直到現在舊事重提，他隱約才感覺……蝶母真正要說的，不是自己，而是昆侖。
　　這個華夏神系的起源根基。
　　“然也。”南華蝶母淡淡點頭：“我知道妳不相信，不過證據隨處都是，比如……”
　　她朝著後方的蟲蛻看了看：“這就是第壹個證據。”
　　“這家夥，妳們壹定聽說過。姓陳名祎（yī），法名‘玄奘’，被尊稱為‘三藏法師’，後世俗稱……”
　　“唐僧？”不僅是楚昭南，此刻徐陽逸也楞了，看了看巨大的蟲蛻，無論如何也和唐僧聯系不到壹起。
　　“金蟬子妳們總該聽說過。”南華蝶母沒什麽表情地拂著茶杯：“金蟬子，本名六翅天蠶，專食六道生靈，食量如無底之洞，且軀體有堅殼，無畏刀槍，不懼水火。鴻鈞傳道，億萬生靈前來西昆侖聽講。中有西天接引道人，悟道甚多，成西天混元聖人教主。”
　　“接引道人赴昆侖，路遇六翅天蠶化繭，破而成六翅天蟬，有感善惡，遂收六翅天蟬為二徒弟，取名金蟬子，以其繭，煉八寶袈裟。就是西遊記上唐三藏的那件。”
　　“後接引道人立三乘佛教，成西天如來。金蟬子不聽如來講法，輕慢佛教，如來剝其妖性，貶其真靈，轉生東土，成取經僧人唐三藏，著天蠶絲袈裟，厲九九八十壹難，重又成佛。”
　　她頓了頓，幽幽開口：“接引道人在昆侖點化六翅天蠶，六翅天蠶在這裏破繭成蟬，遺蛻在此有何問題？即便本宮，也是吞噬了它的遺蛻啟蒙靈智，叫它壹聲祖師未嘗不可。”
　　無人開口。
　　沒有任何問題。
　　楚昭南眼角微微抽筋，張大了嘴，有些出神地看著這具巨大的蟲蛻。神色茫然。徐陽逸理解，這是世界觀被顛覆的反應。上壹次他也是這樣。
　　“至於第二……”南華蝶母想了想：“幾千年前，有壹個小家夥在爪印中悟道。妳們應該看過那個爪印。”
　　楚昭南沈吟道：“廣寒大聖？真仙印聖境？”
　　“好像七界的孩子是這麽稱呼它的。”南華蝶母撩了撩耳發，看向徐陽逸：“妳知道得更多，妳認為……那是哪位大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