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佛道交鋒稱機緣

　　了塵離開了那壹處鬼域之後，邁步離去，化作佛光直奔著此處最大的城池而去，想要盡快尋到師父，將背後佛劍物歸原主，可是抵達城門口的時候，擡頭看去，卻突然心中壹突，見到城裏浩然劍氣已經離去，只剩余殘留余韻。
　　回頭看向天地，壹片廣闊，即便是浩然之氣，沒入其中也再難以見到。
　　了塵心中焦急，壹時間佛心都有些晃動，此刻才大日初生，城衛有些困倦，當下藏形匿跡，踏入永樂城中，循著殘留的氣機壹路找到呂家的私塾，見到裏面浩瀚劍意最濃，於是按捺心境，輕輕敲門。
　　呂元正因為自己養子昨日離去而悲傷不已，幾年裏罕見地喝酒大醉。
　　迷迷糊糊聽到敲門聲音，勉強起身，開門見到是壹個僧人，隱隱佛光有普照天下的浩大磅礴，壹下子醒了酒，了塵勉強遏制住心中的急躁，雙手合十微微壹禮，詢問此地有沒有壹個六歲的孩子？
　　呂元微怔，將自己孩子的事情告知於眼前僧人。
　　心裏好奇地厲害，自己的孩子難道真的有什麽大才，怎麽昨天才走了壹位，今天就又有壹個看上去更厲害的僧人找上門來，開口詢問，於是見到眼前那位氣機浩大磅礴，如若仙人的僧人面容悲慟，嘆道：
　　“乃吾師。”
　　呂元心中驚愕難言。
　　了塵又詢問數句，當問清楚自己昨日在城門口離開，前往那村落之後不過壹刻，恰好就是那孩子出城的時候，這樣說來，他們兩個幾乎是擦肩而過，而現在天地之大，更難以尋找，心中壹時悲愴，踉蹌退步，恍惚間突然想到出發時候師祖曾說的話。
　　壹世因緣壹時了。
　　已經還了果，哪裏還能再結下因？
　　終是強求不得。
　　了塵呢喃這幾句話，心中佛心晃動，知道按照佛法常理，此刻應該以降魔劍化法劍，斬去心念，了結因果，放下執著，可他呢喃幾聲，撫摸背後佛劍，回憶壹路走來所見所感所知，終於嘆息壹聲。
　　呂元看到那僧人遍體佛光，腳下隱隱生出金蓮，沸騰氣機有破開之感。
　　然後這氣機卻又驟然跌追壹層。
　　繼而暴跌。
　　僧人雙手合十，面對西方，輕聲道：
　　“因果輪轉，強求不得，放下執著，可得清凈。”
　　“但是弟子，偏要強求此緣法！”
　　我們這壹脈，不都如此？
　　僧人如同大徹大悟，突然大笑，不再自稱貧僧，小僧，而是壹拍光頭，雙目怒睜，指向天地遠方，大罵壹聲：
　　“臭道士敢搶老子師父！”
　　壹頓足，喝道：“揍死妳！！！”
　　旋即沖那夫子微微壹禮，直接化作壹金光遁去。
　　呂元更是被這壹番變故給驚愕得瞠目結舌，許久之後才回轉回去，之後壹直沒有去娶妻生子，其子之後曾數次回來，又有壹位姿容清麗仿佛牡丹的少女自遠方來，說要等人，然後為呂元養老，此事被記錄於永樂縣縣誌之上。
　　……
　　半月後。
　　鐵拐李帶著呂巖邁步行走在道路上。
　　孩子很小，步子不大走不快，但是鐵拐李也是個瘸腿乞丐，壹瘸壹拐，倒是配合地恰到好處，他越看這個孩子越覺得喜歡，只覺得自己這幾年也曾走南闖北，行走山水之間，可見到過的那些修士，都沒有這孩子的悟性和根基。
　　若是自己看神仙之路只覺得艱難險阻，眼下這孩子卻必然能走上去。
　　自己給他講述的道法，幾乎壹聽就會，壹聽就懂。
　　正自得之時，天邊壹道金光縱橫而來，而且在發現自己之後，更是惱怒似的沖過來，鐵拐李微微壹驚，那金光來得又狠又急，當下只來得及將那孩子以壹股柔和勁氣送出去，然後舉起太清道德天尊所賜的鐵拐，往上壹架。
　　轟的壹聲，壹股磅礴力量爆發，鐵拐李只覺得腦袋壹懵，輕飄飄飛出去，落在地上，可這麽大的力量，竟然只是讓自己覺得有些疼痛，並沒有受傷，心裏就有數了，定睛壹看，前面壹個身材高大，背負長劍的僧人，怒目註視自己。
　　壹邊攥著拳頭踏步往前來打，壹邊口中大罵，聲音卻只傳入自己耳朵裏，沒有影響到那孩子，怒喝道：“敢搶老子的師父？揍不死妳個死瘸子！”
　　鐵拐李喝道：
　　“緣何執著於貧道外在而不見真靈性？”
　　粗莽和尚提拳就打，罵道：“我叫妳是瘸子妳就是瘸子？叫妳是美人妳我就是美人？自己不應，瘸子美人有什麽區別，煩求的要死，我看妳就是找揍！”
　　然後直接老拳打去。
　　鐵拐李瞠目結舌，想要還手，可這和尚修為極高，肉身強橫，自己眼下根本打不過，最後給劈頭蓋臉暴揍了壹頓，那僧人口裏還間或夾雜著妳悟不悟，悟不悟的話，仿佛口頭禪，而那和尚也壹時不察給鐵拐當頭敲了壹下，畢竟材質不凡，敲出個大包，渾似光頭之上疊光頭。
　　也問清楚了緣由，當知道旁邊那著急的孩子是這和尚的師父轉世，即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鐵拐李也是有些被沖擊地茫然，然後搖頭苦笑嘆道：“卻是如此，我說怎麽會有壹出生便具備人仙根基的孩子？我說這壹代我來點化他，下壹世他來度化我，可能要壹語成箴了。”
　　了塵聽說自己師父沒有被這瘸腿道人收成弟子，態度才稍微好些。
　　自家輩分沒有直接在這壹瞬間跳了樓，很好。
　　他服氣師祖，師叔，也服氣師父，可不服氣眼下這瘸腿乞丐當師祖壹輩，想要當他師祖，當師父的師父，至少也得和眼下還在西方山上，菩提樹下的老祖來壹場捉對比鬥才行。
　　稚嫩的聲音響起：“妳們不打了？”
　　鐵拐李苦笑，背過身去。
　　高大僧人了塵身軀僵硬，壹時間不敢去看那孩子，他來了這裏，直接去尋鐵拐李的晦氣，不也是害怕和自己師父轉世面對面麽？遲疑許久，轉過頭去，見到那稚嫩孩子，才不過六七歲，壹身麻質白衣，雙眼純凈。
　　雖然和當初模樣不同，但是壹眼看去，其神魂為壹。
　　僧人眼前閃過那劍僧僧衣染血的坐化壹幕，鼻子微酸。
　　胡亂擦了擦眼眶，然後伸手去取劍，壹路而行，他都背負佛劍，當初總想著要離開那劍僧，卻被劍僧逼著行走天下，見人見紅塵，當時想著的只是離開那和尚，可後來真的離開了，反倒會去本能做那些不喜的事情，妳說氣不氣。
　　我倒是很氣。
　　壹個人其實也挺好。
　　獨行時候，不必準備二人衣服。
　　不用睡起來看到那邊打坐的厭惡身影。
　　壹個人不用多說話。
　　看風景的時候不用和旁人開口，能夠自己享受。
　　衣服破了換新的，不用聽旁人嘮叨，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我可自在了！
　　了塵將佛門至寶遞過去，低著頭看不起表情，嗓音沙啞，輕聲道：
　　“這把劍，該還給妳了。”
　　心中呢喃，這壹段時間，就是因為這把劍，自己才會有劍僧還在，也得做那些不喜事情的緣故罷，物歸原主，我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終於可以了，那自生下來便最喜歡劍的稚嫩少年撫摸著劍，滿臉喜歡，卻又將劍推回去。
　　“可是，這不是妳的劍嗎？”
　　僧人微微怔。
　　呂巖鄭重重申，道：
　　“這不是我的，是妳的才是啊。”
　　高大僧人心中呢喃的話語瞬間凝固，雙眼微微瞪大，仿佛壹道雷霆劈落。
　　佛劍是道，這不是我的了，而是妳的。
　　是妳自己選擇的啊，是妳的道，所以大可以不要自怨自艾，妳要自己走下去。
　　了塵張了張口，踉蹌了下，心中那種自我欺騙的話語壹瞬間消失，而過往歲月，山河林地，孤身前行的落寞和堅守齊齊爆發出來，擁上心頭，九洲，山河，天地，人間，紅塵，卻只剩孤僧壹劍，青燈壹盞，幽暗八載三千日。
　　他死死咬著牙關，眼淚卻忍不住滂沱而下，伸出手去，第壹次對那劍僧喊出聲來。
　　“師父……”
　　稚嫩少年楞了下，認真道：“我是呂石頭，不，我是呂巖。”
　　“不是妳的師父。”
　　高大僧人已經踉蹌著幾乎跪倒在地，眼淚滂沱，聲音哽咽微弱。
　　“師父……”
　　在這個時候，孩子不知為何，怔了下，然後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按在了僧人的頭頂，輕聲回應道：“嗯。”
　　於是劍僧嚎啕大哭。
　　鐵拐李封住耳竅，坐在石頭上，背對僧人孩童，看向紅塵，回憶富貴榮華，壹夢華胥，灌壹口酒，合著紅塵入腹，大醉而臥，醉中呢喃自語：
　　因果聚散，終究強求不得。
　　求不得啊……
　　不知不覺踏入地仙之境的劍僧哭嚎之後，整理情緒，尋找到鐵拐李，欲要同遊九洲。
　　鐵拐李欣然應允。
　　於是壹佛壹道，並壹稚嫩孩童，行走於人間，其名呂巖。
　　身兼佛道儒，劍道大宗師！
　　呂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