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交談

　　巫祝？
　　眼前這個老家夥的身份，趙離早已經在弘方的記憶中得知，當下心思電轉，雙眼茫然，臉上露出了敵意，用字正腔圓的漢語說了幾句話，裝出並不通曉他們語言的模樣。
　　巫祝皺了皺眉。
　　他從其余人口中得知，眼前這個人用的是其他語言。
　　而從剛剛趙離的幾句話裏，他也能感覺得出，那是壹種真正成體系的語言，並不是無意義的亂喊亂叫，他想了想，從腰側的壹個口袋裏，抓了壹小把粉末，灑在了空中。
　　那些粉塵像是煙氣壹樣地散開。
　　趙離警覺地屏住呼吸。
　　巫祝開口，他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平緩而悠長，在趙離的耳中，甚至於是心底裏升起，帶著蠱惑，偏又叫人覺得誠懇，徐徐道：
　　“妳懂得我們的語言，對嗎？”
　　“妳是天乾國的人？妳想念妳的家人麽？”
　　“妳，知不知道天乾國的事情？”
　　趙離的意識逐漸變得迷迷糊糊，就像進入了快要睡著，卻又還殘留壹絲絲清醒的狀態，他心中警醒，這恐怕是類似於催眠壹樣的手段，但是卻似乎逐漸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掌握，正在他幾乎是下意識開口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傳來壹聲清脆悠揚的聲音。
　　於是種種迷惑和困倦壹掃而空。
　　那是玉磬。
　　姬氏天權余音的效果，並不只是幫助後輩越過養氣的門檻。
　　趙離所感知的茫然瞬間被壹掃而空。
　　他的心底重新恢復了理智和對於身體自我的控制，順著開口的趨勢，卻仍舊用漢語回答，巫祝有些失望，卻對趙離沒有了懷疑，這種法術能夠直接作用於心底，任何人都無法在他面前說謊。
　　他搖了搖頭，對周雙平淡道：
　　“他確實不懂得我們的語言。”
　　“除去祭祀之外，沒有了其他的意義。”
　　然後他用蒼老的眼睛俯瞰著‘茫然’的趙離，微笑著，用輕微的聲音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是妳這樣無禮的人……今天的仇恨，還有恥辱，我會用妳的鮮血來洗刷，準備好吧，在祭祀之前的三十天，是妳這壹生最痛苦的時候。”
　　“那六個因為妳而受到鞭刑的武士，他們的親族，會告訴妳什麽是憤怒。”
　　趙離心中暗罵壹句，感覺到心底不可遏制浮現出的親近和善意，猜測是那些粉末對於身體的殘余影響，天權余音作用於大腦，對於身體多少有些力有未逮，他順著那種影響，臉上露出了溫和善意的微笑，柔和道：
　　“我祝福您能夠早日螺旋上天。”
　　“然後在大氣層外成為永生的究極垃圾生命。”
　　“不用客氣。”
　　他按捺自己心裏的暴躁。
　　要文明，文明。
　　巫祝旁邊，周雙討好笑道：“巫祝大人，這個外鄉人聽不懂您的話，好像是以為您打算放過他了，正在向您道謝呢。”巫祝看到趙離臉上的笑容誠懇，想到他以為可以活下來，卻要遭遇最淒涼的下場，心中的不愉終於有所疏解。
　　他徐緩道：
　　“三十二天之後，我會親自完成祭祀。”
　　“那將會是我對於神的贖罪。”
　　“妳的心臟會是最好的祭品，放心，它到最後都會是跳動著的，在妳的白骨上跳動，像是花。”
　　趙離臉上的微笑沒有壹絲絲陰霾。
　　“您娘的墳炸了。”
　　“親，這邊建議您也去下面找壹找她呢。”
　　巫祝對於趙離臉上那種順服的表情很滿意，沒有再在這裏逗留，帶著周雙和另外壹名護衛離開，趙離臉上的微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看了壹眼那個方向，擡手捏著自己的額角。
　　他心中沒有太多的憤怒和恐懼。
　　畢竟三十二天已經是早已經知道的時間，與其被影響了心情，不如好好修行，剛剛吃下去的那壹大份烤麋肉中加入了武士修行用的虎血草，趙離盤腿坐好，呼吸平和，操控內氣加快流轉。
　　壹股股暖流在身體中遊蕩著。
　　這壹個用來充當地牢的石窟，在鐵西部中心偏向森林的位置，巫祝走出了洞口，外面現在已經是黃昏，溫度冷了下來，卻也要比石窟裏面要暖和許多，在洞窟入口的外面，站著六名健碩的男子。
　　他們朝著巫祝恭敬地行禮。
　　巫祝看了他們壹眼，平淡道：“我知道，妳們因為自己兄弟遭受的鞭刑而覺得憤怒，那個祭品現在就在下面，下去吧。”
　　“適當磨練，經歷過戰鬥的戰俘，是神最喜歡的祭品。”
　　“但是記住，那個人沒有修行，身體也弱。”
　　“妳們註意力量，不要壹下把他打死了。”
　　“他要是死了，就只能夠拿妳們六家的孩子去做祭品了。”
　　巫祝的視線掃過六名武士，六人都覺得脊背微寒，將腰伏地更為謙卑，等到巫祝離開，他們擡起頭，看著那仿佛通往九幽的道路，帶著寒意的風從裏面吹出來。
　　他們將自己的兵器，隨身的青銅斧，還有刃齒刀，都扔在了守衛前面的壹塊石頭上，然後各自活動著纏了綁帶的拳頭手腕，眼底冰冷，走進洞窟裏，部族中以‘家族’的方式結成了壹個個團體。
　　現在因為這個祭品的緣故，他們的家族中，壹下子失去了六個可以出去打獵的支柱，南宮崗的性子嚴酷，下手半點沒有留情，今天他們的兄弟被女人攙扶著走回去，已經成為了笑柄。
　　壹切都是那個祭品。
　　他們心裏憋著壹團火。
　　鐵西部的武士們，壹個月只能夠得到壹根虎血草，要經歷壹個月的鍛煉和戰鬥，在身體達到最極限的時候吃下去，以求能夠最大化吸收虎血草的功用。
　　但是趙離只是盤坐了壹小會兒，體內的內氣就將虎血草的效力搬運壹空。
　　他甚至又感覺到了隱隱的饑餓感，心中有了猜測。
　　難道說，姬氏入門的典籍，修行效果這麽好？
　　這是好事啊。
　　趙離察覺到傳來腳步聲，默默將自己的動作變成靠躺在石頭上發呆的模樣，等到腳步聲停下來，才裝作剛剛發現的模樣睜開眼睛，微微呆住。
　　在他面前，逆著微弱的光。
　　站著壹排六個精壯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