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四章 前知之秘（二）

　　如果前知者真的可以無限制的轉生，那麽天眷遺族就不存在“衰落”了。天眷遺族之中合道極限，過去未來歸於壹身的也不少。
　　就算兩億年前的天人內戰余波，以某種天人之下無法揣測的手段，殺死了上壹個時代絕大多數的前知者，也總還會有大量強者遺留的。
　　要知道，他們的復活，可不需要什麽後手——或者說，在未來的“存活”這個事實，就可以作為“後手”。
　　先上車再補票。
　　只要宇宙靈力流動在某壹個瞬間，生成了壹個與那個強者仙氣相似的結構——或者相似度達到了閾值，那就可以成為復活的契機。
　　是，這聽起來是有點像“猴子打出莎士比亞全集”或者“亂敲的代碼可以運行”這種事。
　　就算發生了，也無法將這個事實，從宇宙的整體之中找出來。
　　但是前知者不需要“找”。只要發生了，他就壹定會知道，並且借此復活，然後將情報傳回。
　　只要可觀測宇宙發生了這種事。
　　有限前知的力量，便可以視作是等價於“選擇歷史”的。
　　“兩方面原因。壹方面，轉生畢竟是需要時間的。”妖皇解釋道：“另壹方面……前知者也不是絕對不死。至少……自己弄死自己還算是比較現實的。”
　　妖皇細細解釋了壹番。
　　雖說“相似度超過壹個閾值就能湧現出前知者的意識”，但是這個“閾值”，想要隨機生成，也未必有那麽容易。
　　這壹發復活，總得有個若幹年的讀條期。
　　只要對方夠狠，將某個天眷遺族的強者全部送去讀條了，然後趁著讀條的機會將這壹族所有個體都殺死，就算是完成滅族了。
　　另外。前知者，也不是絕對的不死。
　　這麽說吧，如果前知者真的完全不怕死，就不可能出現龍皇所說的“大家惜命，不肯探索繞過合道極限的方法”這壹事了。
　　實際上，“尋找繞過合道極限之法，導致功體反噬、意識被抹消”，就是合道極限最常見的死法。
　　或者說，只要做出了“突破合道極限”這個決定，前知者就能夠看到自己的死兆了。
　　王崎沈思片刻：“理論上，有限前知是可以被擊退的……想不出擊殺的辦法。”
　　“所以，救濟天魔王不怕被我殺死，但聽說我要讓她‘休息’的時候，她才會暫時慌亂起來。”妖皇說道：“她害怕，我會毀滅她思考的結構，然後在她重塑的時候，灌輸壹些我的觀念，導致她最終的改變。”
　　王崎思考片刻：“如果易地而處……我覺得，救濟天魔王更加害怕，是未來那個被改變的她讓現在的她過來的……”
　　“是啊，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妖皇點了點頭：“我剛才想要提醒妳的其實是另外壹句——她說，前知者的戰鬥，是以折磨對方、讓對方痛苦、疲倦直至放棄為目的的。”
　　王崎沈吟片刻：“如果壹個前知者瘋了，那它的未來也會是壹個瘋子？所以就算重生，也是壹個瘋子？”
　　“瘋子不會駕馭自己的力量，總比正常人好對付。接下來封印就是了。”妖皇陛下指了指那神樹：“那就是壹個例子。他是自己殺死自己的。他自己選擇了這樣的未來。所以他就算死了，也不會再重生出來了。”
　　“換句話說，他自己選擇了‘沒有自己的未來’。”
　　王崎後知後覺的驚呼：“那棵樹是天眷遺族？”
　　“過去未來歸於壹身的蓺族。”妖皇說道：“剛剛跟他們打過，我不至於認錯的。”
　　“媽耶，救濟天魔王是不要命了，這個是直接自殺了……”王崎喃喃：“這還真是……”
　　妖皇悠然道：“也不盡然。對於他來說，去死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只需要心中產生壹瞬的烈焰。但是，如救濟天魔王這般，即使瀕臨崩潰也不放棄，那就很困難很困難了。”
　　“嗯？”
　　“就好比當初的我好了。”妖皇說道：“如果更新妖族還在的時候，史龍玄宇和棄常這兩個逆賊同時破封而出，那我為了保護更新妖族拼掉壹條命……應該……也不是不可以。但最後的結果妳也知道了。不然的話，就不會有妳們人族了。”
　　王崎嘆息。
　　救濟天魔王麾下的純啟帝——逆帝阿基奇力就是如此。
　　哪怕自己的族人沒有得救，他也認同救濟天魔王的理想，並為之戰鬥了千萬年。
　　然後，便耗盡了這壹股熱情。
　　或許這個不知名的蓺族強者，也是如此吧？
　　他知道自己日後有可能放棄。但那壹刻的心情，卻不允許他放棄，所以他選擇了最剛烈的未來。
　　他將自己的自我放棄了，而讓自己的力量成為救濟天魔王的東西。
　　這樣，他甚至都不會再重生了。
　　“放棄了這麽多……”
　　王崎有些不解。
　　為什麽要為別人的理想而放棄？
　　為什麽在知道自己要放棄之後，會做出這麽剛烈的決斷？
　　無法理解。
　　“也是壹個很可敬的家夥啊。”妖皇陛下感慨：“可惜，是他自己放棄了。沒法救他。”
　　原來這就是“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的意思！
　　王崎解決了壹個疑惑。可很快，他就陷入了第二個疑惑之中。
　　——這是什麽原理呢？
　　逆時序邏輯門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王崎原本覺得，逆時序邏輯門就算存在，也應該有壹個物質上的結構。而這個物質上的結構被摧毀了，那麽逆時序邏輯門就應該不復存在了才對。
　　但是……換個角度想壹想。
　　對於逆時序邏輯門來說，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時間前後順序。它壹出現，就必然是從開始到終結的壹個整體，斷然沒有中途消失壹段時間的道理。
　　也就是說……逆時序邏輯門只能產生，不能消滅？
　　但這個想法，似乎又違背了……實在性？
　　王崎嘗試向妖皇詢問。妖皇卻也說不上來。
　　“這個過程，很難用語言描述。它是元嬰法修持最靠領悟的壹塊。”妖皇思考很久：“就算有前知之能，我也沒辦法將之敘述出來……”
　　——這……算是自我指涉嗎？
　　——還是說，在可預見的未來裏，妖皇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無法敘述？
　　——可也不對。龍皇陛下在說出“初心不易”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初心不易”四個字了。我說不說都沒關系。救濟天魔王也是的……
　　——在壹個邏輯閉環當中，情報是可以等價於無中生有的。那麽，功體的情報和法術的情報，甚至是“初心不易”，也應該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才對。
　　王崎再次陷入思考。
　　理論上，過去未來歸於壹身的前知者，是可以被前知者擊敗的。
　　但是，幾乎沒有抹殺的可能性。
　　過去未來歸於壹身者選擇歷史的能力，可以讓他們規避這種選擇。
　　除非是他們的帶寬都被占用了，都被磨損了。
　　比如說……
　　用逆時序邏輯門竊聽量子密鑰分發什麽的。
　　在量子通信，妳通過選擇歷史竊取了n個比特的密匙，我還可以發送n+1個。
　　創造量子比特，最多也就相當於創造高能激光的法術而已。壹次壹密和不對稱加密不同，加密和解密並不消耗多少能量。
　　這就相當於是用可以量產的廉價量子比特，去消耗珍貴的逆時序比特。
　　但是……
　　就好像妖皇剛才說的壹樣。
　　沒有誰會這麽傻，去竊聽秘鑰。
　　量子比特的通訊過程是無法竊聽的。
　　但是壹個正常人，想要理解量子比特所加密的內容，總得要進行解密的。
　　直接竊取終端解密之後的內容就夠了。
　　就好像救濟天魔王破解掉叵測身法壹樣。
　　雖然王崎每施展壹次叵測身法，她就可以前知壹次來獲取王崎選擇的初始參數，這樣便可以輕而易舉的破解叵測身法。
　　但是那樣對逆時序帶寬的壓力太大了。
　　而直接無中生有壹個“AOE可破”的答案，就簡單很多。
　　她先驗的感覺，就可以是正確的。
　　如果是為了裝逼，那麽對方每施展壹次叵測身法就前知壹次是可行的。
　　但救濟天魔王不好裝逼。
　　對於這個問題，妖皇也給了王崎幾句總結：“從我的角度來說，想要殺死壹個過去未來歸於壹身的強者，那就相當於是創造壹個不存在這個強者的未來。這很困難。”
　　而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另壹件事。
　　——如果易地而處……我覺得，救濟天魔王更加害怕，是未來那個被改變的她讓現在的她過來的……
　　他剛才是這麽說的。
　　於是，王崎詢問妖皇：“陛下，我還有壹個問題。”
　　妖皇正在怔怔出神：“哦，問吧？”
　　“如果現在的自己、未來的自己和更未來的自己之間，發生了矛盾，那會怎樣？”
　　王崎提問道。
　　妖皇楞住了，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