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算計

　　“妳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說！”瞿老太爺端起茶杯，搖著花白的腦袋慢騰騰吹著茶面上漂浮的雀兒尖的茶葉，吸著氣抿了壹口，很享受地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我跟妳物色了壹家，正準備來找妳們說，偏巧有人找上門來了，也是為妳們左家相親的事情，要把姑娘送給妳們家。”
　　“是嗎？誰啊？”
　　“這人說起來妳應該知道，便是當初在合州，戰亂失火，他女兒救糧食摔斷了腿，後來小郎中救治，他們壹家人許婚，讓妳們幫忙度過饑荒的。”
　　“喬老爺？”左貴臉頓時陰了下來。
　　“沒錯！”瞿老太爺道：“妳先別著急，聽我說，我知道妳很惱怒他們家當初出爾反爾，背信棄義悔婚，連帶把喬家閨女也恨上了，不願意讓忠兒給他家閨女治傷，我聽說，他閨女這傷本來好得差不多了，回來之後，又復發，很嚴重，痛得死去活來的。喬巧兒的哥哥喬冠，是大理寺評事，通過這層關系，找到了京城甄氏醫館甄權的弟弟，太常寺丞的甄立言瞧病，甄立言看過之後，說這條腿沒救了，壹家人慌了，喬老爺壹家跑到合州去找妳們，得知妳們進京之後，又趕到京城裏來。後面的我就不說了，他們說已經見過妳們了。妳不肯醫。”
　　“是，我不想見這背信棄義的人。”
　　“我知道，我也狠狠說了喬老爺壹頓，他壹個勁表示後悔，然後，托我來說個情，希望妳原諒他們的錯，能幫巧兒姑娘治傷。”
　　這幾天左貴老爹其實也想通了，橋歸橋路歸路，背信棄義的是喬老爺，與喬巧兒的病無關，自己家是開藥鋪的，給人治病是本份，不應該把個人恩怨與治病掛鉤。
　　所以，左貴老爹嘆了壹口氣：“好吧，等忠兒回來，我跟忠兒說，讓忠兒給他女兒治病就是。”
　　瞿老太爺很高興，想不到左貴老爹這麽痛快就答應了，樂呵呵捋著胡須道：“太好了，另外，還有件事我想告訴妳。”
　　“什麽事？”
　　“本來吧，喬老爺的兒子喬冠找到我的時候，說了，如果能說動妳們給巧兒姑娘治病，那就最好，如果妳們不願意，就跟妳們說，他們願意遵守原來的婚約，把閨女嫁給妳家忠兒為妻，也同意妳們將來納妾！不過有個條件。”
　　左貴老爹陰著臉冷冷道：“什麽條件？”
　　“得讓忠兒三年內靠上進士，三年內考不上，這婚事就吹了。”
　　左貴老爹怒氣勃發，呼地站了起來：“他當我左家是什麽？要飯的叫花子？當他女兒是什麽？金玉做的香餑餑？我左家非要巴巴得娶他女兒？呸！瞿老太爺，麻煩妳回去告訴他，我家忠兒如果考上了進士，有的是公主郡主王爺大臣的千金門當戶對的閨女任他挑任他選，用不著求他喬家門上去！若我忠兒考不上科舉，他就算壹輩子娶不到媳婦，也不求他喬家的臭女兒！”
　　瞿老太爺忙起身勸道：“好好，左郎中息怒，先息怒，這件事也是我多嘴，他這底牌我不亮，妳也不會生這麽大的氣。喬老爺這做的事實在過分了點，本來嘛，當初許了婚就不該悔婚，既然悔婚了，有病求醫很正常，又拿女兒的當籌碼，這算什麽事嘛。好了好了，妳也別生氣了，小郎中現在有本事，不愁找不到合適的媳婦的。——我這就物色好了壹家，說給妳聽聽。”
　　左貴老爹本來氣得七竅生煙，壹聽說這話，怒氣立即煙消雲散了，忙坐回椅子：“老爺子物色的是哪家的閨女？”
　　瞿老太爺慢悠悠坐回交椅，又品了壹口茶，才說道：“高祖皇上在位時的侍禦醫於太醫的孫女。於老太醫可是有來頭的，他是當今刑部尚書劉政會劉大人的妻弟。劉大人知道吧？那可是跟隨高祖皇上太原起兵的首義功臣！很得高祖皇上的賞識的，當今皇上對他也是極好。靠著這層關系，於老太醫也就壹路青雲，當上了高祖皇帝的禦醫。高祖皇帝退位之後，於老太醫年歲已大，也就告老隱退了。他的兒子，也就是保薦給妳家忠兒當媳婦的那姑娘的爹，也是京城杏林名醫，在京城開有壹家‘於氏醫館’，生意很紅火的。這門親事，妳意下如何啊？”
　　左貴老爹驚喜交加，他自詡官宦世家，對大唐官制非常了解，且不說於老太醫的裙帶關系，還有個當刑部尚書的姐夫在後面撐腰，就是於老太醫本人也是不得了的，他這侍禦醫是從六品，而且是皇帝身邊的禦醫，雖然只是高祖皇上的，現在又告退了，但到底是官宦之家，若論門當戶對，自然是壹百個妥帖，只是，不知道其他情況如何，忙湊過頭去，幹笑問道：“這樣的人家，能看上我們左家嗎？”
　　瞿老太爺笑道：“左郎中，妳怎麽這會子底氣不足起來？別忘了，妳們左家也是官宦世家，祖輩也是做官的，現在令郎又是趙王爺親封的‘擁軍楷模’！按門第，並不遜色他們家多少的，最主要的，是妳家忠兒這兩首詩，嘿嘿，頗得這閨女的賞識，可謂壹見傾心，哭著鬧著要結這門親事哩！於老太醫最疼這個孫女了，這親事自然就成了！”
　　這番話把左貴老爹樂得嘴都合不攏了：“老爺子過獎了，那這麽說來，這於老太醫的孫女，也是才貌雙全的了？”
　　“那是自然！這閨女可以說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品相貌都是壹等壹的，這文采嘛，就更不用說了，自幼便有人專門教授，琴棋書畫無壹不精。”
　　“好好，太好了！”左貴老爹又問道：“那，這個納妾的事情……？”
　　“妳放心，這件事我比妳還著急，要是不準納妾，我家芷兒怎麽辦？嘿嘿，所以，我跟於太醫說清楚了，成親壹年後要納我的外孫女和另外兩個女子為妾，他們說了沒問題。”
　　左貴老爹樂得合不攏嘴了，連連拱手：“太好了，何時相親？”
　　“明日如何？”
　　“呃——，能不能今天下午相親？”
　　瞿老太爺笑道：“怎麽？看著這麽好的人家，生怕又跑了哇？哈哈哈，放心，別人我不敢說，於老太醫，我們數十年的交情了，他寧可把頭割了，也不會反悔的！”
　　“那就好，”左貴拱手道，“實在抱歉，我是真的怕了，只希望這壹次能順順利利的把媳婦接回去。”
　　“沒問題！我現在就回去跟他們商議，說好了就來接妳們去相親！”
　　“行啊，要不妳先讓喬家那位小姐來治病吧，中午忠兒他們要回來吃飯的，先看看病，再決定如何治，說實話，這病我是不會治的，只有忠兒會。”
　　瞿老太爺答應了，匆匆告辭從客棧出來。
　　拐過街口，喬冠手持折扇，壹身便裝，在那裏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焦急地等著的，見他笑吟吟走來，頓時高興起來，那鐵板臉上到底擠出了壹絲笑模樣，拱手道：“瞿大人，如何？”
　　“辦妥了！”瞿老太爺樂呵呵道，“我就說了嘛，左貴老爹人很好的，恩怨分明，不會把病患拒之門外的。”
　　“太好了！”喬冠嘩啦壹聲張開折扇，不停給瞿老太爺扇著風：“那舍妹婚事之事，瞿大人提了嗎？”
　　“提了！”瞿老太爺嘆了口氣，說：“左先生說了，他們不會壹棵樹上吊死，所以這相親還是要走的，遇到合適的，便娶回去了。如果遇不到合適的，將來他們家小郎中高中了進士，也不壹定會娶妳家喬巧兒了，這得看兩人的緣分。”
　　喬冠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原也覺得這三年之約有些不妥，倒好像人家非得娶巧兒似的。左先生的話也很在理，就看他們的緣分吧。”
　　“好，妳們趕緊把巧兒送去看病，他們等著呢，下午還要去相親。”
　　“好好！”喬冠自然最在乎的便是妹妹的傷病，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至於婚配之事，也只能隨緣。
　　喬冠回到家，把這件事跟父母壹說，都很驚訝，喬老爺道：“他們竟然不借勢逼著娶巧兒？當真怪了。”
　　喬太太道：“想必是想借此機會狠敲咱們壹筆的吧？”
　　喬巧兒嘟噥道：“左大哥不是那種人！”
　　喬冠道：“先不說這些，趕緊送去治病要緊，免得夜長夢多！”
　　“對對！”喬老爺道，“他們既然不願意娶巧兒，咱們正好不開這口，治好病就行。”
　　喬冠嘆了口氣，道：“爹，兒子有句話可說在前頭，以小郎中的醫術，連甄老神醫都治不好的病，他能治好，單單這壹點，只怕醫舉進士就跑不掉！加上他如此文采，要靠秀才，只怕也並非難事。咱們大唐每年的進士也就二十余人，都是京城達官顯貴家盯著呢，等到那時候再爭，只怕就輪不到咱們這樣的家了。”
　　喬老爺哼了壹聲：“怎麽？妳覺得咱們家還不夠顯達？別忘妳，妳老太爺當年可是秀州別駕，從五品的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