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峰回路轉

　　茴香也不含糊，杏眼圓瞪道：“妳說什麽？我弟又沒漫天要價，妳說話這麽難聽做什麽？按藥給錢？我問妳，妳是來看病還是來買藥？妳要知道怎麽用藥，怎麽不自己買藥給妳兒媳婦吃，早吃早好啊，跑來我們貴芝堂跪在地上求我爹作甚？”
　　老婦拿著錢袋叉著腰，撇著嘴道：“怎麽了？我照價算藥錢給妳還不夠？妳要多少啊？我多給妳五文錢算辛苦費總行了吧？”晃動著手裏的錢袋嘩啷啷響：“想錢是吧？看著錢眼饞是吧？妳那麽想錢，怎麽不去青樓賣啊妳！”
　　茴香兩手叉腰，挺了挺高聳的胸脯，扭了扭細細的水蛇腰，上下打量了壹下老婦幹癟的身子，輕蔑地哼了壹聲：“我年輕，我真要賣還有人買，不像妳，個老不死的老妖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像人還是像鬼！妳這樣要是到青樓買，脫光了也沒人看壹眼！擱瓦市豬肉案板上賣人家都嫌妳臭！我呸！”
　　“哎呀妳這小娼婦……”
　　“夠了！”左貴重重地在桌上壹拍，“我壹文錢不要，行了吧？滾！都給我滾出去！”
　　那老婦立即打蛇順桿上，尖著嗓子道：“好啊，這可是妳說的，妳們大家都聽到了吧？不是我們不給錢啊，我剛才要給藥錢的，還要多給五文錢呢！是他們自己不要，可怨不得我們了！——走走！趕緊擡走啊。”忙不叠拉著老者等人往外推攘，生怕左貴變卦要錢似的。
　　“娘！”那漢子臉漲得通紅，咕咚壹聲跪倒，“先前爹都說了，賣房賣地也要救兒媳的，現在人家都不要我們賣房賣地的，只是隨便給，我們已經愧疚人家了，妳還耍花樣不給錢，這讓我們臉往哪裏擱啊？娘！我求妳了，人家可救了我媳婦的性命的啊！求妳妳就把錢袋還我，付了人家診金啊！”
　　“妳懂個屁！”老婦將兩袋錢塞進自己懷裏，壹手還捏著衣襟，壹手去扯那漢子：“妳快走啊！賴在這做什麽？回去照顧妳媳婦去是正經！”
　　藥鋪門外不少圍觀的人，見這老婦如此，頓時響起了壹片噓聲：“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是啊，人家救了她媳婦，她不給錢也就算了，還說話這麽難聽！”
　　“真是個惡婆婆！給她當媳婦，算到了八輩子黴了！”
　　“過河拆橋！十足的臭不要臉！”
　　……
　　老婦充耳不聞，見拉不動跪著的兒子，轉身去扯老者，那老者卻不敢違拗這老婦，垂頭喪氣跟著出了藥鋪門。老婦對那些個幫忙的親戚道：“趕緊的啊，擡著走人啊！”
　　那些個人相互看了壹眼，都苦笑搖頭，不好意思地瞧了瞧臉色鐵青的左貴壹眼，擡起門板四腳，擡著產婦往外走。
　　“等等！”門板上躺著的產婦艱難地說了壹聲，幾個擡門板的人立即停住了。那產婦對茴香苦澀地笑了笑：“大嫂，麻煩妳過來壹下。”
　　茴香板著臉走了過去：“做什麽？”
　　產婦艱難地掀開被子，從手腕上取下壹個玉鐲子，拉過茴香的手，把玉鐲子放在她手心裏，眼淚簌簌而下：“真是對不住，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鐲子，多謝妳們救了我壹條命，這算是壹點點心意，請收下吧！”
　　門外那老太婆見此情景，尖聲叫著沖了進來：“妳幹什麽？”伸手要去搶那手鐲。
　　茴香手拿著鐲子往回壹縮，躲開了她的手，順勢壹把推了她壹個趔趄。舉著手鐲冷笑道：“死老太婆，妳聽清了沒有？這是妳兒媳婦從娘家帶來的，不是妳們家的東西！人家感激我爹救了性命，把這手鐲送了我們，要是在以前，我是斷不會要的，可今天看妳這死妖婆這德行，我咽不下這口氣，這鐲子我就要了！氣死妳這老妖婆！”
　　“妳！妳！……”老太婆臉都氣白了，可這手鐲的確是兒媳婦從娘家帶來的，唐朝對嫁妝的所有權還是很尊重的，人家樂意給誰，她也無話可說。
　　門口那老者見兒媳婦會做人，這才松了壹口氣，生怕老婆子繼續胡攪蠻纏在這裏丟人，忙把手壹揮，道：“大家走吧！”朝左貴做了個揖，領頭走了，那漢子也忙給左貴磕了幾個頭，起身幫著擡門板往外走。
　　左少陽壹眼看見藥櫃上還擺著那大半壺酒，道：“餵！妳們的酒忘了拿走了！”
　　那漢子愧疚地笑了笑，哈著腰拱手作揖道：“大哥，這剩下的酒就給妳吧，妳也辛苦了，喝點酒解解乏。”
　　左少陽聞到酒的香味，早就暗自咽口水了，聽他這話，也不勉強，學著抱拳道：“如此多謝！”
　　那老太婆見人都走了，也泄了氣，咳了壹口痰本想往藥鋪大堂地上啐，瞧見茴香那母老虎壹般陰冷的臉，忙又趕緊把痰給咽了下去，嘴裏嘟噥著，快步出去了。圍觀的眾人也議論著各自散了。
　　剛才發生的壹切太突然了，左貴壹家人都沒回過神來。開藥鋪這麽久了，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沒遇到過這樣大的危重病患來求醫，也就沒治過這樣的病，當然，更沒遇到過這種過河拆橋的無德老婦。
　　左貴雖然生氣，但更多的是治好病患的喜悅，特別是這病人連府城最有名的惠民堂倪大夫都治不好，自己居然出手就給治好了，救了人壹條性命，這種成就感很快蓋過了剛才老太婆帶來的惡心郁悶。壹家人很快又高興起來了。
　　茴香把那鐲子放在左貴面前的桌子上：“爹，這手鐲怎麽辦？”
　　“人家給妳的，妳愛咋處理咋處理唄。”
　　“爹！是妳救的人家性命，這手鐲是人家謝妳救命之恩的。人家知道妳性格善良，手鐲要是給了妳，壹準又給那老妖婆奪了去，所以才塞在我手裏的，剛才也說了是給妳的呀，妳說咋處理就咋處理。”
　　梁氏也道：“是啊，老爺，妳就發個話吧。”
　　左貴想了想，道：“那就拿去當了吧，看能換多少錢，先把房租給交了，有多少先交多少，看能不能讓三娘再緩緩後。”
　　茴香喜道：“好啊，還是娘去當吧，我在家做飯。”
　　梁氏拿過手鐲出門去了，左貴背著手在屋裏轉著圈，忽然站住了，扭頭問左少陽：“妳說，這瀉下的藥方，真就能下死胎？”
　　左少陽也笑道：“是啊爹，我也奇怪呢，或許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吧。”
　　左貴哈哈大笑，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了幾個圈又回到桌子後面坐下來，本來已經不笑了，想了想又笑了起來：“妳說，這還真是奇怪了！為父這腦袋瓜咋突然壹下這麽靈光了呢？那麽多方子我不用，偏偏選這個方子，這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嗎？這不是老天爺開眼了嗎？好好好，以後我就要用這個方子治這個病，這也算我們左家祖傳秘方了，對吧？哈哈哈”
　　左少陽壹聽這話嚇了壹跳，用這方子去給別人治下死胎，那不知找麻煩嗎，可壹下又不知道如何勸他不要這樣，想了想只能走壹步算壹步了。好在胎死腹中的情況本來就比較少見，而其中壹大半的情況都會順利產下死胎，不需要服藥，只有少數情況會死胎不下，極少數才會危及產婦生命。所以遇到這種事的機會也不多。
　　天慢慢黑了下來。茴香做飯的間隙，把油燈點亮了，放在桌上。
　　起更準備關店門的時候，梁氏回來了。她手裏拎著壹個沈甸甸的錢袋，壹臉抑制不住的喜悅，進屋後把錢袋往長條幾案上壹放：“猜猜，手鐲當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