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攻城前夕（下）

　　“……轉達我長沙軍渠帥之令，著昆陽速速開門投降，倘若冥頑不靈，破城後屠城兩日，以儆效尤！”
　　昆陽城外，壹小隊叛軍士卒來到城下，朝著南城墻上喊話。
　　然而回覆他的，卻是壹連串的箭矢，嚇得那壹小隊叛軍士卒趕緊轉身而逃。
　　“哈哈！”
　　看著那隊倉皇而逃的叛軍士卒，劉屠與附近壹幹南陽軍卒哈哈大笑，就連南陽軍偏將孫秀，臉上亦浮現幾許針對叛軍的冷笑與輕蔑。
　　唯獨趙虞面色陰沈——雖然他帶著面具，旁人也看不出他的面色。
　　微微吐了口氣，他搖搖頭說道：“長沙軍自詡義師，沒想到也會做出‘屠城’這樣的威脅？”
　　“不過是標榜仁義罷了。”孫秀冷笑壹聲，帶著幾分不屑說道：“我此前雖未與這支打著長沙旗號的叛軍打過交道，但我對荊楚的叛軍倒是熟絡，同為叛軍，想來相差不多……荊楚叛軍，看似壹副仁義嘴臉，時常鼓動、挑唆南陽的百姓反抗我南陽軍，然而待我南陽軍前往鎮壓叛亂時，那幫荊楚的賊子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壹群被挑唆的糊塗鬼……”
　　說到這裏，他收了聲，並未繼續講述那些‘糊塗鬼’的下場，而趙虞也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畢竟以王尚德的性格，那些通敵的家夥顯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擡眼方向城外遠處，看向城外那支打著‘長沙渠帥關’字樣旗幟的軍隊，看著他們正在排兵布陣，沈聲說道：“看來那關朔今日準備親自上陣了……呵，前幾日咱們襲殺了徐寶，又多番騷擾他建營，也難怪他心中憋著火……”
　　說著，他轉頭吩咐道：“派人向東、西兩處城墻提個醒，今日恐怕也會是壹場惡戰。”
　　“是！”劉屠抱了抱拳，轉身離去，只留下趙虞、靜女、牛橫、陳陌、孫秀幾人站在墻垛後，冷眼看著城外的叛軍。
　　不多時，劉屠派出的兩名黑虎賊就來到了東城墻，只見其中壹人將方才那小隊叛軍士卒的‘屠城宣告’告知東城墻的守將王慶後，轉達趙虞的命令道：“大首領有令，令東、西城墻提高警惕，大首領認為，今日會是壹場惡戰。”
　　“嘿。”
　　王慶撇撇嘴說道：“說得就跟哪次不是惡戰似的，那個小……”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停頓了壹下後，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妳回稟大首領，就說我知道了。”
　　兩名黑虎賊面面相覷。
　　他們聽出眼前這位左統領對大首領似乎有不滿，但他們也不敢問，老老實實抱拳離去。
　　王慶對趙虞有不滿麽？
　　事實上，還真有，至於原因，那無非就是此刻也在城墻上的石原、陳貴二人了……
　　“石原！石原！”
　　兩名黑虎賊壹走，王慶當即就叫喚起來。
　　遠遠地，石原、陳貴聽到了王慶的叫喚。
　　“又來了，妳小心點……”陳貴壓低聲音對石原說道。
　　“沒事。”
　　石原安慰了同伴壹句，快步走向王慶，旋即面朝倚著城墻站立、雙手環抱的王慶抱了抱拳，平靜喚道：“王左統領。”
　　“……”
　　王慶神色詭異的上下打量了幾眼石原，冷笑著說道：“南段城墻，就交給妳了，倘若有什麽差池……”
　　他站直身體，走近石原，右手反手拍拍後者的胸膛，壓低聲音說道：“……我就宰了妳，明白麽？”
　　“明白。”看著王慶眼露兇光的兇狠模樣，石原依舊壹臉平靜。
　　片刻後，石原回到了同伴陳貴身邊，後者連忙問道：“怎麽樣？”
　　“他能怎麽樣？……不過是兇神惡煞地命我守好南段城墻罷了。”
　　石原冷哼道。
　　這幾日，王慶壹直在找他麻煩，其中原因，無非就是當日他搶了‘擊殺徐寶’的功勞，並因此得到了黑虎賊首領周虎的重用。
　　周虎很守信用，當日約他與陳貴談過之後，當日就與縣令劉毗、縣丞李煦、縣尉馬蓋三人商議了壹番——雖然在石原看來，這所謂的商議，無非就是那周虎單方面知會了三人壹聲。
　　總而言之，在周虎的支持下，他縣軍在編制上也做出了壹些調整，效仿軍隊委任了伍長、什長、伯長、曲侯、軍侯等等職位。
　　而石原與陳貴，就被周虎分別提拔為軍侯與曲侯，通俗的說法就是千人將與五百人將——與叛軍那邊的曲將稍有不同。
　　如此壹來，石原指揮城墻上千余名縣卒，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否則像之前那樣，壹個捕頭領著近壹千多個縣卒，無論是編制還是實際指揮起來，都非常混亂。
　　當然了，最最關鍵的，還是周虎默許了縣軍的‘功勛制’，也就說，縣軍也可以像黑虎賊那樣，靠殺死叛軍來得到功勛值，而這些功勛值，既可以作為升職的依據，也可以當錢使——周虎承諾縣衙後續會提供相應的‘功勛票’。
　　這壹番改動，可謂是大大鼓舞了縣軍的士氣，也讓石原在縣軍中得到了許多擁躉，唯壹遺憾的是，他在此期間得罪了黑虎賊的王慶，這家夥壹天到晚給他找茬。
　　不過石原並不畏懼，畢竟王慶充其量也只是黑虎賊的左統領，旅賁營的副將，陳陌的副手，他上面還有郭達，郭達上面還有周虎。
　　而周虎，可是對他石原有諸多好感的……
　　『等等，我怎麽能沾沾自喜於周虎的支持？』
　　壹楞之後，石原趕緊心中的念頭拋之腦後。
　　不得不說，自與那周虎壹番談話後，他心中就有點‘飄飄然’，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黑虎賊的首領周虎，竟然視他為‘貴人’，甚至有意要拉攏他作為自己人。
　　雖然理智告訴他，不應該跟周虎那群人走得太近，但石原還是有點……難以自己。
　　更何況，周虎的支持，也確實是他現如今不懼被王慶找茬的主要原因。
　　“喲，又被王慶找茬了？”
　　忽然，石原身背後傳來壹聲輕笑，他轉頭壹看，這才發現是許柏、王聘二人。
　　“小聲點。”陳貴趕緊勸阻：“那位王左統領，近幾日火氣大地很。”
　　“哈，誰叫妳們搶他要殺的人？寨裏上下都知道，搶左統領什麽都不要緊，就是不要搶他要殺的人，偏偏妳們壹頭撞上去……”
　　許柏毫不在意地開個王慶的玩笑，畢竟他與王聘是劉屠壹派的，而劉屠正是陳陌的心腹，因此在黑虎寨裏也算頗為特殊，縱使王慶得知許柏開他玩笑，也不至於會為難他們。
　　玩笑之余，許柏笑著對石原說道：“話說回來，當上軍侯了，什麽時候把我跟王聘的喜錢補了？”
　　石原攤攤手說道：“眼下分文沒有，等縣衙發了功勛票再說吧。”
　　說話時，他頗有深意的看了壹眼許柏、王聘二人。
　　前壹陣子，看著兩位好友在黑虎寨混地風生水起，而他卻還只是壹個捕頭，雖然並無嫉妒，難免有些著急，而如今，他搖身壹變成為了軍侯，反超了兩位舊日的同伴，他的心態著實好了許多。
　　不過壹想到這是源於周虎對他的‘照顧’，他終歸還是有些別扭，不知自己算不算‘內通黑虎賊’，好在他尊敬的馬縣尉並未在這件事上說過什麽，甚至還出言勉勵他。
　　這讓石原慶幸不已。
　　“嗚嗚——嗚嗚——”
　　“嗚嗚——”
　　城外的叛軍中，響起了壹陣號角，旋即響起了咚咚的鼓聲。
　　壹時間，別說城外叛軍的氣勢，城墻上的氛圍也變得肅穆起來，許柏抓緊時間，與石原、陳貴二人開了最後壹句玩笑：“多殺幾個叛卒，我倆等著收妳們的喜錢。”
　　說罷，他與王聘對視壹笑，返回了自己的駐守區域。
　　看著許柏、王聘離去的背影，陳貴皺皺眉頭說道：“這兩個家夥，怎麽感覺成婚後就變小氣了……”
　　“呵。”
　　石原輕笑壹聲，旋即註視城外的叛軍。
　　雖然主觀上不想承認，但既然得到了周虎的許諾，他自然不會再羨慕許柏與王聘這兩位同伴……
　　等等，硬要說他眼下還有什麽羨慕，那大概就是許柏、王聘二人已經成婚了吧……
　　好吧，黑虎寨給寨眾安排婚事，他娘的實在是太讓人羨慕了！
　　“……三十而立，也確實應該攢點錢了。”
　　目視著城下的叛軍，他喃喃說道。
　　“妳說什麽？”
　　陳貴不解地轉過頭來，似乎沒有聽清。
　　“我說……多殺幾個叛卒。”
　　“啊？妳還真打算給？……那兩個混蛋都不辦喜酒，也好意思要錢？”
　　“呵。”
　　就在他們隨口閑扯之際，城外忽然爆發了震天的喊殺聲。
　　“喔喔——！”
　　也不知對面的叛軍將領說了什麽鼓舞的話，數以千計的叛軍，似潮水般湧向城墻。
　　見此情形，石原立刻拋卻心中任何雜念，神色嚴肅地揮手下令：“城上縣軍聽令，準備接敵！”
　　“砰——”
　　“砰砰！”
　　在雙方箭矢互射之間，上百架長梯被架起在城墻的外壁，旋即，數之不盡的叛軍士卒像蟻群般順著長梯朝城墻攀登。
　　而與此同時，在南城墻、西城墻兩側，那兩邊的叛軍亦在同時發動了攻勢。
　　壹場惡戰，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