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年紀輕輕學什麽不好，學玄學

　　空山新雨，山林之間，路兩旁的灌木上沾著雨水，雨滴從垂著的葉片上滑落，撞在泥土裏。收藏本站山路上走來壹個人，雖然是下著小雨，但他的走得卻不急不緩，時不時還會打量壹亮兩側的風景。
　　雨水使得山路泥濘，他的衣角上沾上了壹點泥土，腳下也只能壹腳深壹腳淺地慢慢向著山中走去。
　　大多數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該半路折返了，而他反而在山中的景色裏流連忘返，眼中異彩連連。
　　他還是第壹次，這麽仔細地在書院後山的林中遊覽。
　　今日無心聽先生講課，就逃了出來，只想著正好四處看看，卻沒想到，這山中的景色如此秀麗。
　　因為是在書院的後山裏，所以這片山林壹般是沒有人來的，遼闊的青空和雲中的遠山叫人心馳神往，吸引著這個叫做嵇康的年輕人順著山澗地溪流愈走愈遠。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是翻過了壹兩座山丘，來到了壹片較為平坦的林子裏。
　　忽聞耳側傳來猿聲，擡頭看去，是有幾只猿猴從樹杈上跳過。
　　接著又是鳥鳴陣陣，壹群飛鳥向著林子外面盤旋而去。
　　而後，他又見到了山鹿奔走，魚躍淺溪。
　　那場景，就像是著林中所有的動物都像壹個地方趕去壹樣。
　　前面已經沒有完好的山路可走，可嵇康實在安耐不住自己想要壹探究竟的心思，探身走進林子裏，穿過林木之間向著那些動物遠去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數百步，腳下的路愈加幽深，嵇康還是沒有折返的心思，壹心只顧著向那源頭走去。
　　突然，他聽到了壹陣琴音，那聲音在旁人聽來或許只是壹聲輕響，但他甚好琴曲，所以只是壹聲就讓他確定了這是琴音。
　　有人在這深山撫琴？
　　嵇康頓時興致更甚，他想，那定是個妙人。不如前去壹見，若是再能暢談壹番，討上幾口酒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此處，他的腳步又加快了壹分。
　　順著琴音走去，隨著他越走越近，那琴音越來越清楚，他也越來越沈浸在其中。
　　直到最後，他停住腳步，臉上盡是陶醉的神色，呆立在林子裏。
　　聽著琴音和風輕動山林，心無旁騖，好像所有的雜念都被拋了開去，心中澄澈，如同止水無波。
　　他壹直站在那裏聽著，聽到了壹曲的最後壹聲落下，才轉醒過來。
　　琴音停下的地方離他已經很近了，看著身前的壹片灌木，嵇康深吸了壹口氣，撥開走了出去。
　　下壹刻他走出了山林，原本幽深的道路突然變的開闊，有些灰暗的視線因為沒有林木的遮蔽，壹下子亮了起來。
　　他瞇了瞇眼睛，過了壹會兒，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漸漸看清楚了眼前，出神的站住。
　　眼前的景色或是他壹生都未嘗見過的奇景。
　　山溪在此匯聚成了壹片池塘，池水清澈，甚至能夠看的清水下的石子和水中的遊魚。池塘的岸上是壹片鋪著石子的空地，樹林將這片空地圍著，讓這裏看起來就像是與世隔絕壹般。
　　方才他見到的山鹿，正成群的停在溪水邊飲水，其中有幾只甚是漂亮，毛色在陽光反射著光亮。
　　飛鳥停在樹木的樹杈上梳理著自己的羽毛，而猿猴則是盤坐或是蹲坐在石頭和樹枝間，偶爾咿呀地小聲叫喚兩聲。
　　它們似乎都是被那琴音吸引而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嵇康從來都只以為這種事只會在傳聞和野說中出現。
　　但是聽過了那琴音，嵇康只覺得這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琴音何來？
　　嵇康看向在池塘的壹旁，他見到了壹個人。那人帶著壹頂鬥笠，披著壹件蓑衣，手中拿著壹根魚竿，似乎正在釣魚，而她的身邊就放著壹張長琴。
　　她坐在細雨裏，好似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仙人？”
　　嵇康喃喃著出聲說道，從前是他被人誤認為是仙人，今日，他覺得自己見到了仙人。
　　水中的魚兒沒有要上鉤的意思，聽到了什麽聲響，顧楠回頭看去，正好見到壹個年輕人站在林子邊說著胡話。
　　先是微微壹楞，她是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會有人來，然後默默地回過了頭，沒有去理會這個年輕人，而是看著水中的魚，拉了拉魚線。
　　壹只山鹿慢步走到了她的身邊，伏下身子，顧楠伸出手在它光滑的毛皮上摸了摸，山鹿顯得很溫順，側過脖子蹭著她的蓑衣。
　　好久，嵇康才回過神來，像是自嘲地壹笑，慢步走到了池塘邊，站在顧楠的身後，心滿意足地作揖拜下。
　　“今日能聽到仙家如此琴音，此生足矣。”
　　“年紀輕輕，說的卻盡是胡話。”顧楠拿著魚竿，橫了他壹眼：“哪來的什麽仙家。”
　　嵇康無奈地笑了壹下，看了看四周靜坐著的鳥獸，心中暗想。
　　這副模樣，您不是仙家，誰還是仙家？
　　只當是看破不說破，嵇康笑而不語，也沒有在擅自同顧楠搭話，他認為這些都是仙緣。
　　仙家願意說什麽，就是什麽，願意說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顧楠的身後，看著她釣魚。
　　顧楠也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麽情況，出門釣個魚，結果就遇到了壹個古怪的年輕人。先是上來說她是仙人，接著又站在她身邊半天，壹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釣魚，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嘆了口氣，打量了這年輕人壹眼，出聲說道。
　　“看小郎的打扮，可是這附近國學的學生？”
　　“先生明察，我確實是百家學子。”嵇康的神色很驚喜，他本以為自己站上壹天仙家都不會同他說壹句話。
　　“嗯。”顧楠應了壹聲，知曉是書院的學生，隨口問道。
　　“學的什麽？”
　　“回仙家，學生最近多是在學壹些藥理和文理。”嵇康如實作答，將自己近來的所學簡單道來。
　　“另外，還有在學壹些玄學”
　　“玄學。”顧楠挑了壹下眉頭，點了點頭，那怪不得學成這個樣子。
　　年紀輕輕學什麽不好，學玄學。
　　顧楠在池塘邊釣了壹天的魚，而那年輕人也在池塘邊坐了壹天。
　　偶爾顧楠釣魚覺得無趣的時候就拿起身邊的長琴彈上幾段自娛自樂，嵇康便和幾只山鹿坐在壹起輕合著眼睛靜聽著，山鹿熟悉了這個年輕人，沒有躲著他，任由著他坐在壹旁。
　　嵇康再壹次睜開眼睛地時候，才發現已經是傍晚，只道這山中與世隔絕如無日月，悠然的叫人都忘乎了時間。
　　顧楠收起魚竿準備離開，她今日難得釣上了幾條魚，原本離她最近的那只漂亮的山鹿也站了起來，跟在她的身後。
　　嵇康也該離開了，不然要是入了夜還留在山中就是壹件麻煩事了。他目送著壹人壹鹿走遠，出聲問道。
　　“仙家，我明日可否還能來？”
　　懶得去糾正他的稱呼，顧楠擺了擺手。
　　“妳要來便來，我也管不住妳。”
　　“多謝仙家。”
　　嵇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顧楠沒有回頭告別，等到了她和那只鹿沿著水流走了很遠，她才看向自己身邊的山鹿，說道。
　　“那年輕人，是妳引來的？”
　　壹個人同鹿講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可誰知道那只鹿竟然真的如有靈性壹般地動了動耳朵說道。
　　“非是我特意引他來，而是來妳這聽曲的時候，正好被他撞見，壹路跟著我來的。”
　　壹只鹿口吐人言，要是幾百年前，顧楠壹定會被嚇到，但是現在她只是平靜地聽著它說話。
　　總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就像她自己就是壹個長生不老的人。
　　何況這只山鹿裏的家夥也算是她的老相識了，幾十年前，她在赤壁江畔的時候就聽到過它的聲音。
　　她同玲綺和秀兒隱居在這裏後，它也來過兩次，算上這次該是第三次了。
　　她沒見過它到底長什麽模樣，也不知道它叫什麽，只知道有時它來的時候是山中的樵夫，有時是洗衣裳的婦人。
　　而這次就是這只山鹿，那林中的飛鳥猿猴，恐怕也都是它引來的。
　　壹人壹鹿走在林子裏，除了山鹿的蹄子踩著石子的聲音之外寂然無聲。
　　溪流的遠處出現了壹座小屋，山鹿停了下來，似乎是準備就送到這裏了。
　　臨走之前，它看向顧楠問道。
　　“妳長生不老，就住在這樣壹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不覺得無趣嗎？”
　　它自認為懂世上的任何人，可有的時候，卻真的看不懂她，明明是已死相求的太平世道，求來的時候卻只是隱居山林之中。
　　“何來的無趣，這數十年，算是我此生難得的閑適了。”
　　顧楠看著山鹿，這鹿著實生的好看，毛色發亮，尖翹著的耳朵壹下壹下地扇動著，身形也是健美。
　　就是不知道吃起來肉質如何。
　　不自覺地伸手在山鹿的脖子下撓了撓，絨毛很柔軟，摸起來手感很好。
　　山鹿仰起頭，無奈地向後退了半步，躲開了顧楠的手。
　　雖然顧楠摸得舒服，不過總給它壹種莫名不妥的感覺。
　　“罷了，妳住在這，不給我惹麻煩也好。”
　　說完，山鹿回身走向山林之中。
　　等它走遠，顧楠提著魚框轉過身，看向溪邊的小屋。
　　看著小屋裏搖晃著的壹點燈光，她微微壹笑，慢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