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壹眼就夠了

　　城中的街道喧鬧，路上的商人趕著牛馬，他們身後的車上載著各種各樣的貨物，聽說有壹些還是從西域那運過來的。商品總是需要壹些噱頭的，說是西域來的新奇物件，他們的東西也會比較好賣得出去。
　　已經是冬天了，農戶家中的田都已經收了，冬天的時節他們也會輕松許多，有空的時候也會來集市上走壹走。新的壹年了，他們也得置辦壹些新的東西。
　　路邊的壹間屋子下，壹個小孩正坐在門邊，愁眉苦臉的拿著壹本。如今的也不算是那麽稀缺的物件了，幾年前盛行印。如今隔幾條街就有壹間館，在那裏每日都可以去，花幾枚銅錢就可以買壹本。
　　看那孩子的年紀和樣子，應該是他上的鄉學快要考試了，他還沒有準備過多少，恐怕是要過不了家挨板子了。
　　幾個年輕的生笑談著走在街上，他們身上穿著的都是統壹的青白色長袍，看到他們的衣服路邊的路人眼中都會露出壹些羨慕的目光。
　　若是帶著孩子的，還會和自家的孩子說，以後要學的像那些人壹樣。
　　這裏是許昌，附近就是國學百家院，而那些生穿著的就是院統壹的衣裳。百家院的學生都是從各地的州學府上考來的學子，優者可以直接受朝考核任用。所以在百姓眼中，他們日後少說都是要做大官的。
　　而那幾個院的學子也都是春風得意，他們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紀，也有著各自憧憬的未來，有著為之奮鬥和報效的熱血。這個時候的他們所擁有的，壹切都是最好的。
　　街上真的很熱鬧，過幾天就是元宵祭祀，到了那時各家都會在門前掛上壹盞燈火，壹夜都不會閉城，開放夜市，整晚慶祝和祭祀。
　　所以商人才會在這個時候趕城裏，而學院也放假，好讓生們上街觀光。
　　壹個穿著灰白色衣裳的人帶著壹頂鬥笠，走在人群之間，懷中拿著壹柄黑色棍子，和周圍喧鬧的街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安靜地走過街上。
　　有時她會看著路邊笑著走過的農人發呆。有時她會站在商人的鋪子旁，看看上面有什麽東西。有時她會無聲的站在壹家店的門外，看著裏面的生讀。店的店家看到了她，笑著請她進來，而她也只是笑著搖了搖手。
　　在這路上，顧楠打聽了許多的事情，她才知道，此時離那赤壁之戰似乎才過去了二十年的時間。
　　但是壹切已經變了太多。
　　她向壹個路人問清楚了去百家國學的路，向著那裏走去。
　　院建在壹座山上，山道中是壹條很長的石階，名喚作山路。
　　山路前的人很多，年前各州學府的選考結束，所以這時正好是各地學子來入學的時候。
　　顧楠沒有走近，只是遠遠地站在壹棵樹下，看著那些學生在山前領到了自己入學的牌子，壹步壹步地邁過石階，向著山上走去。
　　他們的身子挺得很直，眼中的都是對於所求的向往和期待，他們的神容之上都是意氣風發。這是他們的驕傲，因為他們所學有成，這也是他們的抱負，因為他們必要於此開始，做出壹番作為。
　　站在樹下對的顧楠自顧自地笑了壹下，轉過身向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向山下。
　　山腳下壹個分開的路口，顧楠停在路口，她的面前走來了壹個年輕的生，背著壹個行囊，風塵仆仆，額頭上冒著壹些汗，看起來似乎有壹些著急。
　　他是來這裏報道的，但是先前走錯了路。
　　生看到了身前的岔路口，面色更加著急了壹些，他分不清哪壹條路是正確的。
　　這時，他看到了路口的顧楠，走了上去，拜下問道。
　　“這位先生，敢問妳可知去百家院的路怎麽走？”
　　“哦。”顧楠輕笑著過頭，指了指壹條路。
　　“在那。”
　　生謝過，匆匆地向著院趕去。
　　而顧楠則是站在原處，看著他漸漸走遠。
　　就像她所說的，她不會成為那個走到終點受萬人矚目，世代傳頌的人，她能做的也只是那個站在路口，給每壹個來人指出去路的人。
　　她希望這院會是那路口，而路過的每壹個人終將能走到他們的終點，成就他們自己的所學所求。
　　或許每壹個前人所做的是也不過就是如此，諸子百家，無論是對的還是錯的，他們所做的，都只是為了後人，指出了壹條或許可以走的路而已。
　　也許他們錯了，受萬人唾罵，又也許他們對了，卻少有人追溯源泉。
　　但是他們始終站在那裏，世世代代，為了那條終將出現的正確的通天大道，以身鋪墊。
　　顧楠放下手，準備離開。
　　但是突然有壹個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溫聲對她問道。
　　“妳不再去仔細看看嗎，妳以死向我求的這個盛世。”
　　她沒有驚訝，而是背過手，仰頭望著晴朗的天空，笑了笑說道。
　　“不必了，盛世，不需要我這樣的人。我看過壹眼就夠了。”
　　說完，在那道路上，默默走遠。
　　路口處，沈默了很久。
　　大概是壹陣風過，那個聲音才再壹次出現，嘆息了壹聲。
　　“何必呢？”
　　聲音很輕，遠去在江山中。
　　就算是此時盛世，要不了數百年，就又會是壹場紛亂。都說天地不仁，可不仁作亂的，明明只是人心而已
　　元宵的祭祀在夜裏開始，燈火照亮了整個城中，讓這個夜晚如同白晝，火光和天空中的星光相映，映出好壹片人間美景。
　　郭嘉準備出門，可等他走到門邊的時候，守衛突然向他稟報，今日有壹個奇怪的人送來了壹份信。那人帶著個鬥笠，穿著壹身白色的衣裳。
　　他楞楞地接過了信，門前搖晃的燈火照亮了還未打開的信上的四個字。
　　奉孝親啟。
　　城中各地的街道都很熱鬧，唯獨壹間府門前，有些冷清。
　　壹個女子坐在門前，她穿著壹身武袍，很少見女子家穿成這樣。這座府門前只點著壹盞燈，燈火昏黃，照著女子的臉龐。
　　她的年歲也已經到了中年，但是因為習武的關系看起來也沒有老去太多，神容英武，依稀似乎還是那年華未老的樣子。
　　她倚坐在門邊，看著城中的燈火通明。
　　“茲。”門被推開，另壹個女子站在府門中看著坐在門前的人，低著眼睛輕聲說道。
　　“綺兒，早些屋吧，外面冷。”
　　被叫做綺兒的女子過頭，應了壹聲：“嗯，我知道了，秀兒姐妳先去吧。”
　　“那好。”門中的女子無奈地點了點頭，將門輕輕地掩上。
　　冬天的風吹得人的臉上有壹些幹冷，女子坐在門前，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壹個腳步聲向著這清冷的府門前走來，走到府前的時候慢慢停住。
　　過了壹會兒，壹個有些生澀的聲音問道。
　　“姑娘，妳坐在這裏做什麽？”
　　坐在門前的女子眼中出神地望著萬家燈火，說道：“我在等壹個人。”
　　壹個不會來的人。
　　“嗯。”聲音應了壹聲，腳步聲似乎又要走遠，但是最後停了下來。
　　街道上顧楠摘下了自己的鬥笠，看向玲綺。
　　“綺兒。”
　　玲綺的身子頓住，半響，怔怔地過了頭來。
　　顧楠站在那，對著她笑了笑。
　　門前的人，紅了眼睛。
　　門中盞燈留，待來人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