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官場風雲卷 第二十八章 末路

　　從行動的壹開始，我就盡力在控制著事態的發展。既要能有效的打擊王齡，又不能無限上綱，為了這，我沒少動腦筋，韓當程成等人也充分發動起來，現在看來，他們辦事的效率還不錯。就目前來說，事情的發展還在允許的範圍之內。‘不能亂’是上面給的底線，我也明白現在還不是和丁系全面對抗的時機，所以必須給丁系壹個假象，‘這只是王齡和其家人自身愚蠢和過於貪財而帶來的意外事件，而決不是有人想要對他們動手。’那麽面對全國輿論的壓力，而自身又沒有感到有迫在眉睫的危機，他們反彈的可能和力道都不會很大，於是當有人提出現在是不是可以把國有土地流失的問題公諸於眾，以便更有效的對王齡進行打擊。我斷然的否決了，因為土地問題背後明顯有丁系操作的影子，這時提出，無疑會逼虎跳墻，這是主席、林大哥和我都不願意看到的。而儲運事件就簡單得多，很明顯是龔梅垂涎於物流儲運的巨額利潤而和龔偉私下運作的。之所以存放在10.14事故所在倉庫，完全是個巧合，而由這個巧合所引發的壹系列變故，不會觸碰到丁系的根本利益，再加上事故倉庫是塊‘黑地’，既然我們故意裝做不知道，丁家也就樂得賣個人情，對雙江的事情也不表態。所以現在的王齡處於被半拋棄的狀態。他能不能順利過關，全靠他自己的本事了。從丁系他不會獲得太多的幫助。至於我，所要做的，只是看什麽時候站出來表態，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而已。
　　就在10.14事故後續調查進行得如火如荼，群眾的情緒被煽動得達到頂點的時候，人們驚奇的發現壹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鏡頭前，雙江縣的人民更是歡呼雀躍，因為這正是他們的英雄書記——鄭凱。
　　面對央視的攝象機和全國數家傳媒的話筒，我表情沈痛，語音低沈，“大家好，我是鄭凱，也許很多人在前段時間已經認識我，我就是雙江人民政府代縣長兼縣委第壹書記。很不幸，我之所以為全國人民所熟悉，是因為10.14重特大事故，而現在我出現在妳們面前，同樣是因為10.14事故的後續調查。在那場不幸的事故中，我出於壹個黨員和公民的基本責任心作了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承蒙老百姓的錯愛，把我形容為壹個英雄，曾經有段時間我也沾沾自喜，但現在我深為自己的自大而感到可恥，我不配英雄這個稱號。因為雖然在那場災難發生時，我才初來雙江，可以說對壹切並不知情。但事後作為縣委第壹書記代縣長，對於事故的後續調查我並沒有盡我所能，我愧對於黨和人民對我的信任。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作為壹個黨員和國家的基層領導人，堂堂的壹縣之首，居然會罔顧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把致命化學品儲存在人口稠密地區，在這點上我承認我過於年輕，對人性認識不夠，鬥爭經驗也不豐富，不適合出任縣委書記的職務，因此我已經建議組織上暫停我的壹切職務，並由縣委副書記曲直同誌暫時負責全縣的工作。對上級調查組的工作，我會積極配合。同時我在這裏保證，對這件事情壹定會追究到底，不管後臺有多硬，涉及到誰，哪怕是市長、省長甚至更高壹級的領導，我也決不會屈服，壹定會給全縣、全市、全國人民壹個清清楚楚的交代。至於那家日資企業，雖然上級下的定義是不需要他們負責，但我在這裏代表雙江縣縣委縣政府和全縣人民宣布他們為不受歡迎企業，不再歡迎他們到雙江投資，我們雖然需要錢來發展，但決不以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做代價。無論這麽做有什麽後果都由我壹力承擔。”
　　如果說前壹段時間的輿論只是泛濫沒有明確的實證的話，那麽我的話就相當於給整件事情下了定義（當然我是在請示了主席並征求了林大哥的意見後才說這番話的），由於我是事發地的直屬領導，又在人民的心中有較高的聲望，我的話在某種程度上比調查組的調查結果更有權威性。此話壹出，所有輿論的矛頭指向了龔家和它背後的王齡，讓他們再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而我在鏡頭前表現出的現在中國的黨員幹部罕見的勇於承認錯誤，敢於承擔責任的風骨，更讓習慣了官員互相推委的中國老百姓眼前壹亮，並且由於我的年輕俊朗和對日的強硬態度，更是吸引了無數的青年男女，壹時間，我的聲望暴漲，無數支持我的群眾在縣府門前靜坐，對我進行挽留，不少受害者甚至打出了‘我們已經失去了親人，不能再失去您’的橫幅，網上更是有人稱呼我為‘反腐先鋒’‘抗日英雄’強烈抨擊政府對外妥協，對內縱容腐敗，對真正銳意進取的年輕人卻刻意打壓，壹些激進分子更是稱呼我為‘中國官員的脊梁’‘民族未來的希望’要求挽留我的呼聲不絕於耳。壹時，在中國，我的知名度之高，無出其右者。
　　成都城南，王齡家。雖然已經是夜深人靜，但書房裏仍然亮著燈光，氣氛沈悶而壓抑，王齡望著在沙發上抽泣的女人，眼神中透露出震驚和憤怒，但更多的是擔憂和憐惜。才壹開始他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他想來，10.14事件已經有了壹個明確的答案，龔偉已死，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壹個交代。但是他萬萬沒料到的是，自己的老婆居然背著他搞了壹個什麽儲運公司，而出事的氣罐正是由那家公司負責儲運的。如果只是這些，也還罷了，但千不該萬不該他們居然和日本公司拉上了關系，這可是中國人最大的忌諱啊！深吸了兩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放得盡量平穩，王齡沙啞著問：“為什麽？妳賺的錢還不夠嗎？誰讓妳和日本搭上線的？妳知不知道這足以讓我們身敗名裂！”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懂的。他們說搞物流儲運最來錢，小偉又說有現成的倉庫，可以節約壹大筆錢。幫日本儲運，是因為他們出錢出得夠多，以前存放了幾次都沒出事，沒想到這次就……”龔梅泣不成聲的說。
　　王齡已經無話可說了，他壹向知道自己的妻子愛財如命，他才開始也不停的告戒， 夠了，夠了，錢夠用就行了，沒必要拿那麽多，但龔梅仍然我行我素，他也就懶得過問了。反正這種事情在官場上也是普遍現象，他只是弄不明白，龔梅從小家庭條件就不錯，婚後他的仕途也壹向平坦，應該說工資收入足夠兩人開銷了，而他對金錢的需求也不是很高，但為什麽妻子還是對錢財這麽在意？曾經有十分親近的朋友開玩笑的說，有的人對金錢就是十分執迷，這屬於壹種病態。他聽了也只是壹笑了之。現在他為沒有早制止妻子的欲望而感到有些後悔，現在事情已經不可收拾，該怎麽善後，王齡感到自己的頭又疼了。
　　龔梅慢慢止住了抽泣，她雖然貪財，但並不代表她無能，恰恰相反，在很多不涉及金錢的問題上，出於女性的細致，她能為自己的丈夫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議，多年的政治生涯，也讓她明白這場風波自己恐怕是躲不過去了，但是……憐惜的看著埋頭苦思的丈夫，龔梅心中壹痛“這個人哪，叫自己怎麽能放心得下，他太不會照顧自己了。沒有我，他連碗面都下不好。”輕輕的走了過去，溫柔的為王齡按摩著太陽穴，“我知道我這次是躲不過了，我決不會連累妳。我明天就去調查組自首……”
　　“不！”王齡壹把抓住了妻子的手，“我不會讓妳出事的。妳明天就到省上去避避風頭。陳書記是我們的人，他會照顧妳的……”說到這兒，王齡自己都感到有些難以自圓其說，在整個這場風暴中，總理壹系都沒有站出來表態，陳書記也只是打了個電話讓他‘妥善處理’，就再沒下文。看來他們是想明哲保身了。“這幫蠢材，難道沒看出來這是分而攻之的辦法嗎？”王齡恨恨的想。
　　“好了，好了，我不去還不行嗎？”甩開王齡的手，繼續為他按摩，“妳看妳，叫妳別急別急，頭又痛了吧！我不去了，明天我就到省上去。妳就別多想了，來，到床上去躺著。”龔梅溫柔的說。
　　躺在床上，享受著妻子溫柔而熟練的撫慰，頭痛的感覺慢慢消失，再加上連日來的精神高度緊張，慢慢放松下來後，王齡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壹早，醒來後的王齡伸手壹摸，身邊卻空空蕩蕩。他壹邊穿衣起床，壹邊說道：“小梅，妳呆會吃了早飯就走，我讓司機送妳。雙江的事妳就不用擔心了。小梅，小梅……”連喊了幾聲，不見有人回應，王齡奇怪的走出了臥室，樓上樓下空無壹人，飯廳裏的餐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餐，旁邊還放著自己今天應該吃的專治偏頭痛的藥。但就是不見妻子的身影。“難道……”王齡有種不祥之兆，這時門鈴突然響起，“小梅！”王齡風壹般的沖了過去，拉開了門，站在門前的卻是壹臉愕然的司機。
　　“什麽事？”王齡有些不耐煩。
　　“哦，是龔主任讓我……”司機有些驚訝於王齡的反常。
　　“龔主任？！她到哪兒去了？妳知道？”王齡壹把司機的衣領，幾乎是在他耳邊吼道。
　　“早上龔主任讓我 送她到中央調查組的駐地去了。”司機嚇了壹跳，他也隱隱約約猜到發生了什麽。
　　“馬上送我到調查組！”王齡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沖下臺階，壹把拉開車門，對司機吼道。
　　在壹路的風馳電掣，連闖幾個紅燈，趕到了調查組後，壹切已經晚了。調查組的工作人員很有禮貌的阻止了王齡，明確的告訴他，龔梅早上已經來自首，現在已被雙規，而他作為家屬和市領導，不適合在這個時候來看望。工作人員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王齡耳邊響起，多年政治風雨的錘煉讓他沒有當場癱倒在地，失魂落魄的他下意識的坐進車裏，由司機送回了家。
　　望著空空蕩蕩的房間，王齡腦中壹片空白，輕輕取下掛在墻上的結婚照，王齡愛惜的伸手擦拭著鏡框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是壹張80年代的照片，那時侯的人遠沒現在的人那麽多花樣，所謂的結婚照也就是兩個人的大頭像，照片中的兩人笑得那麽甜蜜，那種發自內心的幸福和喜悅，王齡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望著照片中的妻子，20多年的經歷，仿佛幻燈片壹樣從腦海中閃過，高中時青澀的初戀，大學校園裏的花前月下，婚後的甜蜜生活。當年很多人都奇怪，前途光明的自己為什麽會娶家世和相貌都很普通的龔梅，只有自己知道，高中時由於自己家境貧寒，又來自農村，很多來自同城市的同學看不起自己，壹口雙江話的自己經常是他們嘲笑的對象。只有龔梅從不嫌棄自己，願意和他親近，經常在物質上幫助他，但是更讓他感動的是那種精神上的關懷，那時他就暗暗發誓，壹定要出人頭地，娶這個相貌普通，但在自己心裏如天使般的女孩，要終身保護她，讓她不受壹點委屈。後來，他也果然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婚後無論他身居何職，但從來沒有想過要象其他的高官包養幾個情人。對那些動輒有幾個情婦的同僚王齡打心眼裏看不起，這些年來，無數的青春少婦，花季女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卻從來沒動半點心。很多親密的老部下和同事都笑他是落伍，老道學，讓他也養幾個女人，他總是怒容相向，對妻子的感情是他內心最聖潔的地方，決不容許有半點玷汙。那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代表著曾經的青春和諾言。但現在諾言被打破了，妻子被雙規，等待著她的是什麽，王齡心裏清楚。
　　“裏面的生活她怎麽能適應，她的身體壹向不是很好，她壹向都怕冷，連睡覺都是自己先把被窩睡熱她才上床，她的胃不好，太硬的飯不能吃，還有……”20年的相濡以沫，20年的朝夕相對，曾經年少時的諾言，壹夜之間全部成空。王齡感覺自己被深深的傷害了，照片中妻子嘴角的微笑變成了驚恐，眼中的幸福也變成了無助，“砰！”王齡壹拳擊在了鏡框上，鋒利的玻璃割破了手掌，鮮血慢慢浸透了照片，他卻渾然未覺。所有的所有幻成了壹個身影，對手那嘲笑的眼神刺激著王齡的神經，在朦朧中他歇斯底裏的叫道，“鄭凱，我要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