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章、蓬萊客棧

　　“天人合壹，人天同易。”丁壽將由王廷相處新學的混元壹氣運轉十二周天後，不由暗暗沈思。
　　天魔真氣未必弱於混元壹氣，可他使用天魔手卻處處受制於李明淑，奕劍術號稱料敵機先，破盡天下招數，而王廷相不懂任何武功招式，僅憑雄厚內力與暗合天地至理的平直揮拳就能擊敗奕劍術，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無招勝有招”……
　　念及此處，丁壽又自失的搖了搖頭，閑漢鬥毆也都無招無式，武者輕松可取其性命，所謂“無招”也需有雄渾內力為基，壹力可降十會，所謂的四兩撥千斤，雖已巧勁取勝，若是來者萬鈞之力，可還撥的開？自己如今習武不過四年，雖有朱允炆幫著打通經脈的外掛，可內力修為還是不足，天魔真氣進入四層境界便停滯不前，不知何日才能練到“以拙勝巧，大巧不工”的境界……
　　幽幽壹嘆，悵然若失，忽聽船艙門響，長今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後面跟著臉帶笑意的王廷相。
　　“師父，王伯伯教了我壹首詩。”長今急於向師父表現，才站定就急不可耐的開口誦道：“
　　曾在蓬壺伴眾仙，文章枝葉五雲邊。
　　幾時奉宴瑤臺下，何日移榮玉砌前。
　　染日裁霞深雨露，淩寒送暖占風煙。
　　應笑強如河畔柳，逢波逐浪送張騫。“
　　聽著長今奶聲奶氣的背誦唐詩，丁壽點頭稱贊，“長今真是聰慧，壹字不差。”將小長今誇得笑逐顏開。
　　丁壽隨後擡首向王廷相問道：“子衡兄無端教授這首詩，可是登州快到了？”
　　王廷相微笑頷首，“賢弟也收拾壹下，登州府內還少不得壹番應酬。”
　　“這些事就勞煩子衡兄，小弟不蹚這渾水了。”丁壽搖了搖頭。
　　“這個……”王廷相猶豫了壹下，還是開言勸道：“登州文武官員早已準備妥當，賢弟此舉過於失禮。”
　　“小弟跋扈之名這次出使已然坐實，也不差這壹次。”丁壽壹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所謂樣子，愛憐地揉了揉長今小腦袋瓜，“我答應了長今去泰山壹遊，趁這機會輕車簡從，還趕得上和妳同時回京。”
　　王廷相還想開口，看長今眼神亮晶晶的滿臉渴望神色，終是忍住沒有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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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習習，帶著海邊特有的鹹濕味道，縈繞在壹處坐落在海灣內的二層客棧周圍，客棧的店幡隨著風輕輕擺動，露出四個黑墨大字“蓬萊客棧”。
　　名字叫蓬萊，卻和那海外仙山沒半分關系，黃土做墻，以木為梁，壹樓擺著幾個散座，二樓設有客房，丁壽帶著長今離了官道，沒成想拐到這麽個上火的地方。
　　“壹壺竹葉青，兩個涼菜拼盤，壹只蒸雞，二斤牛肉，麻利的快點上。”小地方不能有太多講究，二爺還是能體貼人的。
　　跑堂的個子不高，二十郎當歲，相貌平平無奇，壹臉傻兮兮的憨厚模樣，聽完丁壽點的菜，憨笑道：“木有。”
　　丁壽眼睛壹翻，還沒等他發火，跑堂的已經自顧解釋道：“大爺多包涵，店小地方偏，沒準備那麽些料，最近上的肉剛賣完。”
　　看著身邊有長今在，丁壽克制了下自己，為人師表麽，和顏悅色道：“妳在海邊開店海貨總有吧？”
　　“有，有。”跑堂的興奮的連連點頭。
　　“炒個墨魚，來個紅燒海參，再燉個海鯽魚湯。”丁壽自覺在朝鮮泄完那些邪火後，脾氣好了不少。
　　哪知跑堂的還是不動，丁壽歪著腦袋學著他的語氣，“還是木有？”
　　“有，”跑堂的先點了點頭，隨後為難地苦笑：“廚子不會做。”
　　強忍著沒掀了桌子打人，丁壽黑著臉瞅著跑堂的，“妳們是開飯店的麽？”
　　“是開飯店的啊，”跑堂的壹臉委屈，“為這事小的沒少挨客人揍，老板娘不換廚子，我有什麽辦法。”
　　“小達子，哪兒那麽多廢話，願意吃就吃，不願意吃滾蛋。”語氣潑辣，聲音卻清脆好聽。
　　丁壽循聲望去，見二樓紅裙壹閃，隨即壹個艷麗婦人快步走下樓來，離得近了見此女約三十來歲，身材豐滿，眉梢眼角盡是媚態，臉上不施脂粉，膚色白嫩，走到桌前紅裙壹翻，徑直坐到了桌上，繡鞋往條凳上壹搭，翹起了二郎腿，隨後身子壹仰，兩臂往桌子上壹撐，揚著下巴，脆生問道：“怎麽，對小店不滿意？”
　　這副模樣嚇得小長今往丁壽的方向靠了靠，暗道這女人好兇，丁壽卻饒有興趣的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壹番老板娘的誘人曲線，在那對“胸器”上脧了壹眼，笑道：“豈敢，客隨主便，您這有什麽我們就吃什麽。”
　　冷哼壹聲，翻身下桌，老板娘蛇腰輕扭，走到櫃臺後，拿起賬本翻了幾下，隨後重重壹扔，“小達子！”
　　“哎！”跑堂的嚇得壹哆嗦，點頭哈腰道：“老板娘您吩咐。”
　　“老許死哪兒去了，這上個月的帳還沒盤完！”老板娘柳眉倒豎大聲喝道。
　　“老……老許……他……他……”跑堂的開始結巴起來。
　　老板娘言語轉和，笑著輕聲道：“好了好了，我這次沒發火，就是聲音大了點，妳別害怕，慢慢說。”
　　跑堂的深吸壹口氣，道：“老許說來了貴客要去接，估計今晚前就能到，說您肯定不會發火，跟您壹說您就知道。”這些話壹氣貫出，連個停頓都沒有，說完了連喘幾口氣，才沒把自己憋死。
　　“噢——”老板娘恍然，突然厲聲道：“那妳還等什麽，告訴老姜好好收拾收拾，要有貴客來。”隨即咯咯笑了聲，伸出玉指將鬢間散發別回耳後，款步輕移，往樓上走去。
　　見老板娘沒了影子，跑堂的才長籲壹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對著丁壽道：“客官您多擔待，老板娘就是脾氣爆了點，心地還是好的。”
　　“無妨，”丁壽笑了笑，“妳叫小達子，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客官好耳力，”跑堂的帶著幾分羞澀道：“小的是韃靼人，八年前在寧夏被邊軍發賣，老板娘用十張羊皮把我買回來，當時頭受了傷，記不得自己名字來歷，原本他們叫我小韃子，時候長了我就喚作小達子了。”
　　丁壽對於這小子是不是蒙古人倒是不在意，明朝的民族政策還算不錯，既不會擺明了歧視，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也不會“兩少壹寬”的養壹群活爹，朱元璋討元檄文曾言“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儀，願為臣民者，於中原之人撫養無異”，得了天下後又下詔令：“蒙古色目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壹體擢用”，所以大明朝從明初的世襲衛所到明末力戰而死的各方將領皆不乏達官，二爺操心的是另壹件事，“不知貴店東芳名？”
　　小達子楞了壹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後，笑了笑：“老板娘名字從沒人提，反正認識她的人都喚她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