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六章、仙子淩波

　　長白山天池，十六奇峰嵯峨聳峙，倒映水中，巒影波光，天水相連，雲山相映。
　　壹個黑衣蒙面人佇立白頭山峰巔，凝視天池，默然不語，山風獵獵，衣袂飛揚。
　　海蘭在池邊仰望著山巔黑衣人，不言不語，直到丁壽來到她身邊，“海蘭姑娘，這是何人？”
　　海蘭搖搖頭，“是來找師父的。”
　　王廷相被丁壽強拉著爬上山巔，呼呼喘著氣，道：“尊師何處？”
　　壹陣簫聲響起，簫意清冷，壹如這山巔寒風，海蘭卻笑道：“師父來了。”
　　不知何時，天池水面上多了壹抹白色麗影，黑發及腰，白衣赤足，輕吹竹簫，踏著天池碧水向這邊飄來。
　　二人不由對這有如出塵仙子壹般的景象所迷，王廷相贊道：“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即便洛神當面，亦不過如此。”
　　丁壽卻緊盯著玉人足下，倒不是四鐺頭犯了戀足癖，只是這女子如雪玉足未有任何踩踏之勢，卻能淩波破浪，讓人費解，即便達摩老祖壹葦渡江也要有那壹葉蘆葦作為憑持，他可不相信眼前真是仙子淩波。
　　待那白衣麗人臨近池邊，丁壽方才發現女子身後拖著壹條長長水線，簫音忽止，倩影淩空，雪足在崖壁上輕點借力，再落地已是黑衣人當面三丈處。
　　丁壽死盯著水下，未見任何異狀，便用肘輕撞身邊海蘭，問道：“這水下……”
　　海蘭美目壹眨，已明了其意，笑著打了壹個唿哨。
　　“忽”地壹下，水中躍出壹個怪物，怪頭又大又圓，長著花白斑點，宛如豹首，身長近丈，由頭往下身子逐漸細長，猶如蛇形，見了海蘭發出“嗷嗷”的叫聲，宛如撒嬌。
　　我擦，水怪，這世上還真有這東西，丁壽眼睛都瞪圓了。
　　王廷相更加興奮，嘴中念叨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鹹，有肅慎氏之國。有蟲，獸首蛇身，名曰琴蟲，《山海經》所載竟都是真的。”
　　海蘭懶得搭理他們兩個突然精神失常患者，走到池邊愛惜地拍了拍怪獸腦袋，那怪將頭在海蘭鬥篷上蹭了蹭，扭頭又躍入水中。
　　見怪物入水，丁壽方回得神來，指著水中逐漸遠去的水線道：“這東西是……”
　　“妳才是東西呢，”海蘭不滿道：“小花是宮裏養的，從小陪我長大，不許這麽說它。”
　　“宮裏？”丁壽納悶道，怎麽還鬧出個宮裏來。
　　“就是我家啊，黑水神宮，我沒告訴妳麽？”海蘭無辜地眨了眨大眼睛。
　　妳告訴過我個錘子，丁壽心中嘟囔，壹指山頂上遙遙相望的黑白二人，道：“那人是誰？”
　　海蘭撅著嘴，搖搖頭道：“不知道，只聽師父說是高麗人，自打我記事起便每年來尋師父比武。”
　　丁壽抱臂仰望二人，道：“他們就這樣比武麽？”半天了，二位連動都沒動壹下，這是比武還是相親。
　　壹旁王廷相笑道：“高手過招，點到即止，打生打死的和市井閑人有何區別。”
　　哎呦餵，子衡兄，好像妳看明白了似的，自打出使以來妳壞了兄弟多少樁桃花運了，妳算過沒有，充什麽行家呀，丁壽沒好氣地斜睨了他壹眼。
　　“小時候他們比試至少幾百招，後來越比過招越少，直到三年前，他們誰也不再出壹招壹式。”海蘭似乎也是不解。
　　聽了海蘭所言，丁壽若有所悟，凝神觀望，見白裙麗人長袖恍惚間無風微動，黑衣人身形若有若無地轉了轉，已然擡起幾分的長袖毫無跡象地重又落了下去，黑衣人又轉正了身形。
　　以丁壽的眼力可以看出，長袖揚起後手已經暗藏了幾十種變化，而那黑衣人身形微動，卻將後續變化盡皆封死，如王廷相所說，這二人果真是高手。
　　“海蘭姑娘，尊師修煉的是何武功？”丁壽蹙眉問道。
　　“師父說她的心法喚作”冰心訣“，練到深處可以摒七情，滅六欲，心中無想。”
　　“那妳可曾習得這門功夫？”這功夫哪是人練的，丁壽暗暗吐槽。
　　海蘭聳了聳肩，“沒有，師父說練這門功夫要放棄太多，她讓我再開開心心地玩上幾年，大壹點再說。”
　　丁壽嘴角翹起，看來這位冰山美人自己的修煉還沒到家啊。
　　山峰上二人凝視又過了半個時辰，黑衣蒙面人開口道：“納蘭清妍，妳還是破不了我的奕劍術。”聲音嬌柔婉轉，竟是壹名女子。
　　“李明淑，妳也不能盡料我”冰心訣“先機。”名為納蘭清妍的白衣美人聲音冰冷，猶如這山巔的萬載堅冰。
　　李明淑沈默了壹下，點了點頭道：“不錯，今日又是平局。”
　　“來年再戰。”納蘭清妍舞動寒風，飛身而下。
　　“告辭。”李明淑也不再廢話，疾馳下山。
　　“師父好厲害，又打得她抱頭鼠竄。”海蘭鼓著手掌迎了上去。
　　納蘭清妍面無表情，斥道：“油嘴滑舌。”
　　聲音中竟帶了壹絲暖意，可隨後轉向丁壽二人時，聲音頓時化作萬年寒冰，“妳們——走！”
　　丁壽本是滿臉堆笑過來討這位冰山美人歡心，卻被人開口逐客，當即笑容壹窒。
　　“師父，他們是我請上山的朋友。”海蘭嗔道。
　　“不是我的。”納蘭清妍的聲音仍是不帶壹絲感情。
　　丁壽仰天打個哈哈，“我等今日即便作了惡客，可壹杯水都未曾飲過便被逐之門外，這難道是黑水神宮的待客之道？”
　　白色倩影腳步壹頓，“好，就讓妳們飲上壹杯水。”
　　“真的！師父果然最疼海蘭了。”海蘭蹦蹦跳跳地上前挽住了納蘭清妍的胳膊。
　　丁壽輕聲問王廷相道：“子衡兄，妳怎麽看這位長白雪仙？”
　　“不好說。”王廷相搖了搖頭。
　　“試言壹二。”丁壽鼓動。
　　“長白山內，黑水神宮，若所料不差，這位納蘭宮主應是黑水靺鞨遺民，不過……”王廷相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丁壽追問。
　　“她手中竹簫用料乃是湘妃竹，此竹生在江南，今日卻現北地，這其中……”王廷相躊躇難言。
　　丁壽接口道：“這位北國佳人其中必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