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利用

　　巧合的背後往往隱藏著許多可以深究的東西。
　　謝家是關中巨富，謝柔身為長女，壹直都相當於謝家半個主事人，而且原本也在長陵活動，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小縣城裏。
　　謝柔微微猶豫。
　　丁寧沈默了壹息的時間，然後看著她，輕聲道：“不是因為我的問題？”
　　謝柔壹怔，旋即她明白了丁寧的意思，白皙的臉上有些微紅，急忙搖頭道：“不是因為我在長陵立誓，才被責罰回關中，只是家裏有壹些事情……”
　　丁寧平靜的頷首為禮道：“我在這裏只是正巧路過，等會我們還要急著趕路，那我們就此別過了。”
　　謝柔看著丁寧平靜的眼眸，壹時之間朱唇微啟，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麽好，看著丁寧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就像在冰冷的天氣裏，喝了壹杯微涼的水。
　　“就這麽簡單？”扶蘇皺著眉頭看著走回的丁寧，輕聲問道。
　　丁寧看了他壹眼，道：“不然怎樣，難道讓她和我們壹起去鹿山？”
　　扶蘇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丁寧完全不像是可以開玩笑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還是希望妳能早點找到解決妳身體問題的辦法，否則就可惜了壹段姻緣。”
　　丁寧以沈默的方式直接結束了這段對話。
　　“這名年輕人真的不錯。”
　　壹個贊許的聲音從謝柔的身後傳入她的耳廓。
　　“父親？”
　　謝柔驚訝的轉過身去。
　　在她的身後，站立著壹名身穿紫紅錦袍的矮胖商賈。
　　這名矮胖商賈帶著很大的寶石方戒，腰纏著玉帶，無論是身上的配飾還是紫紅錦袍上的花紋都顯得十分俗氣，他的臉也是胖而微紅，顯得非常俗氣。
　　看著滿眼驚訝的謝柔，這名顯得非常俗氣的中年商賈又咧嘴壹笑，帶著濃厚的關中口音重復道：“這名年輕人真的很不錯。”
　　謝柔的臉上再次浮起壹絲淡淡的紅暈，道：“方才我和他就短短的說了這兩句話，您連我們說話的內容都未必聽得到，怎麽會突然有這樣的評價？”
　　“只需看他的處事方式，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到底成不成。”矮胖商賈滿意的看著她，說道：“他顯然是想要拒絕妳，要刻意和妳保持距離，但是拒絕有很多種方式，他卻選擇了最得體，最善意的壹種。”
　　謝柔不理解的看著他。
　　矮胖商賈微微壹笑，解釋道：“他用了最平靜如水，最平淡的方式。這樣壹點都不激烈地方式，最不會引起妳劇烈的情緒波動。他是真的想讓妳淡忘他，不要和他有什麽糾葛。現在誰都知道他的身體有問題，他也應該知道我們謝家應該是可以對他有所幫助的，然而他還是對妳這樣。不管是他不想拖累妳，還是他現在無暇考慮男女之情的問題，這都至少說明這名少年心善，說明他有真性情。”
　　微微頓了頓之後，他又看著謝柔說道：“而且我打聽到，現在長陵市井間的龍頭兩層樓之所以能夠崛起，和他之間有莫大的關系，再看他這些處事方式……若是謝家真有這樣的壹位女婿，讓他處理壹些大事，恐怕會比我處置的還要好。”
　　這名矮胖商賈自然就是謝柔的父親謝連應，在坊間的風評之中，謝連應是壹個很俗氣，渾身充斥銅臭的土包子商人，他的名字也經常被人稱為“連贏”，而且他似乎還覺得不夠，還將自己兒子取名為“長勝”，之所以有今日這樣的成就，全部來自於他的妻子，那名來自昔日魏王朝中山門閥的大家閨秀的遠知卓見，然而此時和謝柔所說的壹些話語，卻足以證明他和傳說中的俗氣商賈有著很大的差別。
　　“其實妳就算立誓非他不嫁，而且決定信守這個誓言，也不需要降低自己的姿態。”謝連應看著沈默不語的謝柔，接著說道：“妳想想從前朝到現在，那麽多驚才絕艷的人物，身邊的女子，哪壹個不是可以和他們並肩而立的強助？”
　　謝柔的身體微微壹震，她深吸了壹口氣，擡頭看著謝連應，道：“父親，您認為我該如何做？”
　　“不要去想誓言這回事情，若是相逢，也不用自降姿態，追求他的模樣，只需要自己精彩著便是。妳只需要比出現在他身邊的那些女子更加精彩，更適合成為和他並肩戰鬥的夥伴，那他的目光自然不會落到旁人的身上。”謝連應看著她，說道：“這就像我們現在不做那行的生意，但將來若是要做，自然會挑選那行中最好的。”
　　謝柔的眼睛裏出現了壹絲明亮的光焰，“用生意來打女兒這樣的比方，可是不太妥當。”雖然嗔怪了父親壹句，但她的心情明顯好轉起來，始終微蹙著的眉頭徹底松開，又輕聲問道：“那件事準備好了？”
　　謝連應面色微寒，道：“這次陳家要吃不了兜著走。”
　　謝柔點了點頭，卻又有些莫名的微微猶豫。
　　謝連應看得出她的心思，笑了起來，道：“放心，好歹是我看中的，同意的女婿，經過這裏，我自然會有關照，會著人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謝柔頓時放心了下來，神色凝重道：“那我們現在便出發？”
　　謝連應點了點頭，又故作憂傷般嘆了口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我這樣的表現，妳連謝都不謝麽？”
　　謝柔頓時白了他壹眼，道：“要想我幫忙妳捏捏肩就直說。”
　　謝連應頓時笑了起來，他活動了壹下雙肩，道：“這段時間太忙，兩個肩膀的勞傷地方真是有點僵了，待會談完那筆生意，妳倒是真的要幫我捏捏。”
　　馬車停靠的客棧附近有壹座石橋，石橋的下方有壹個面鋪。
　　“要吃面麽，我請妳。”
　　丁寧看著那家面鋪，轉頭對著扶蘇說道：“我們梧桐落那家面鋪的面不錯，尤其是酸菜肥腸面和紅湯白菜肉片面最佳。”
　　扶蘇點了點頭，微笑道：“我不像妳這麽重口，我只要雞蛋清湯面就可以了。”
　　“不要去了，上車，我們啟程。”
　　就在這時，壹聲溫和的聲音卻是傳入了他們的耳廓之中。
　　丁寧目光微凝，轉身看著那輛傳出聲音的馬車車廂，道：“老祖？”
　　車廂之中，微瞇著眼睛的周家老祖陰冷的目光閃爍不停，然而聲音卻依舊溫和無比：“謝家是關中第壹巨富，既然那名少女就是謝家長女謝柔，出現在這裏必定是出了事情，妳即便不想和她有什麽糾葛，但若是她有什麽麻煩，能幫自然要幫上壹幫。”
　　丁寧的眉頭微蹙，他當然知道周家老祖不可能有這麽好心，只是周家老祖如此說法，以他此時所擺的姿態，他卻也沒有辦法去拒絕。
　　……
　　“奇怪。”
　　謝連應將車簾掀開了壹線，看著遠遠綴著的三輛黑色馬車，轉頭對著謝柔道：“丁寧他們的馬車跟了上來。”
　　謝柔沈吟道：“這不像他的做法。”
　　謝連應想了想，說道：“看來和他跟著的人有關。”
　　謝柔看著他，輕聲道：“那些人不像是白羊洞的人。”
　　謝連應淡淡壹笑，道：“沒有關系，不管他這次是跟著長陵的什麽人經過這裏，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我們的敵人，今天我們要辦的事情，有長陵的什麽貴人在場做個見證最好。”
　　“看來謝家真是要辦什麽大事。”扶蘇也掀開著車簾看著謝家的車隊。
　　謝家的車隊此刻壹共也只有六輛，這對於謝家來說排場很小，但是他註意到，這些馬車並不是壹開始就在壹起，而是從這個縣城的各個角落駛出，最終匯聚成壹列車隊。
　　丁寧沈默不語，眉頭卻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顯然是在謹慎的掩飾著什麽。
　　謝柔的蹤跡自身並沒有掩飾，但跟上來的這些馬車卻用這種方式出場，只能說明謝家需要辦事的地方距離這裏不遠，而那些馬車裏裝著的東西，顯然對謝家而言極其重要。
　　那麽那些馬車裏裝著的到底是什麽？
　　但相比謝家馬上要做的這件事，周家老祖的插手卻讓他更為擔心。
　　周家是長陵舊權貴，然而現在缺的便是錢財，謝家有周家最需要的東西。
　　他和謝柔的關系，便已經被周家老祖利用了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