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四章 巔峰難以保持

　　“噗！”
　　兩人壹合即分，已經分出了勝負。王超又是壹口鮮血噴了出來，臉上的顏色白得嚇人，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顏色，就好像壹個很多年沒有見到太陽的病人，慘白慘白。
　　剛剛周炳林的太極“彎弓射虎雙風炮”，實乃是用了畢生的功力，脊椎，腰，腿，全部用勁，雙拳如兩條蛟龍出海，發力壹點，震遍全身，已經將王超的內臟，大小腸子都震出了淤血。
　　這壹下受傷之嚴重，就算是以王超入了化勁的體力之強悍，也是受不了。
　　太極中的剛勁，練到最高境界，就是壹個震蕩，打在人手上，傷在人內臟筋骨。
　　壹點之力為圓心，震蕩擴散。
　　以周炳林練拳幾十年的功夫，兩拳齊出，打在壹塊大石頭上，這塊大石都要四分五裂，不能留下壹塊完整的。
　　周炳林的功夫，早在二十多歲，就已經大成。
　　之後的三十年，居然沒有退化，壹直保持巔峰。這不得不說他養生的功夫做得很好。
　　他現在的身手，依舊是二十多歲壯年巔峰的功夫。
　　這場拼鬥，就只兩個回合的較量，可以說是兩敗俱傷，雙方都動了意氣，出了全力。
　　咳咳，咳咳，王超又是壹陣作嘔，嘔出了泡沫般的血液，終於強提上了壹口氣，沒有暈厥過去。
　　“妳扯了衣服，把他的手臂裹在肩膀上，說不定還能接好。”王超嘆了壹口氣，壹屁股坐在地上，眼前金星閃耀，咬著牙，從身上掏出了手機，撥打了壹連竄的號碼，隨後，接通了壹個國際長途。
　　“王超？是妳？”電話裏面傳來了壹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因為這個男人是陳艾陽。
　　“我在北京，和人比武傷了內臟，妳能否過來壹下？”
　　王超第壹個受傷，想到的便是自己不能和人動手，要是遇到什麽事情，碰到挑戰比武，自己就是被人打死的下場。
　　他是以打出名，會水的人壹大部分都死在水上，練拳的人，也有壹大部分會死在拳上。當年陳艾陽受傷，他代替比武，現在自己受傷，要對方來護持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果然，陳艾陽壹聽，在電話裏面微微的楞了壹下：“我馬上就安排，盡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在王超說話的時候，曹晶晶居然鼓起勇氣，拿起周炳林的手臂貼了上去，用衣服結成條，捆在脖子上包紮起來。看上去就好像只是受傷壹樣。
　　王超教曹晶晶的功夫，因為法不傳六耳的關系，特意選在了很隱蔽的角落樹林處，壹般人要穿過小型灌木叢，拐幾個彎，才能到裏面。
　　這些角落，壹般都是男女親熱時候尋找的。因此和周炳林的打鬥，並沒有引起人的註意。
　　“他怎麽不流血了！他沒有呼吸了，是不是已經死了？”
　　曹晶晶在包紮捆綁的時候，突然發現周炳林的肩膀僵硬，斷處並沒有流血不止，而且呼吸和心跳都幾乎沒有，不由小聲驚叫了壹下。
　　“我們的功夫練到巔峰，能控制每壹塊肌肉骨骼血管，就是子彈頭射了進去，也能彈出來，他在受傷的瞬間，就收縮心跳的力量閉住了血管。”王超喘著粗氣：“妳給妳爸打個電話，這樣出去，讓人看見了，哎！我現在已經走不動了。”
　　曹晶晶立刻就撥通了自己的電話。
　　“妳和王超在壹起，什麽？怎麽回事？妳們在哪裏？”三言兩語，曹晶晶就在電話裏面說清楚了事情，“我這就打電話，叫專門的人過來。妳們待在那裏不要動，不要讓人看見。”
　　掛了電話十分鐘後，突然四個身穿便服的彪形大漢出現了，壹看到這裏的人，二話不說，立刻用了拉伸式的擔架，蒙上壹層布，擡起人就走，王超也被擡在擔架上。只覺得這個四個人健步如飛，還沒有幾分鐘就走出了園子，上了壹輛車，隨後好像開到了壹家醫院。
　　王超放松了心神，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超覺得渾身疼痛，身體內臟好像火燒壹樣，無壹不辣辣的疼痛。
　　“別動，妳的內臟全部都被震傷，壹動牽動傷勢，那就更加難以恢復了。”
　　“陳師傅，是妳？妳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王超壹睜開眼，便看見了陳艾陽。
　　陳艾陽壹身黑色的西裝，戴著金邊眼睛，顯然頗像儒雅的商人，看不出壹點太極大師的樣子來。
　　“是妳的朋友幫妳接的手機，話說妳在這醫院裏。我要進來，還多虧了妳朋友說了很久。”陳艾陽臉色凝重：“妳和誰交手？傷成了這個樣子？剛才我檢查了壹遍妳的身體，妳的功夫已經進入了化勁，就算是我們交手，我也討不到任何便宜，妳的打法精湛無比，不可能傷成這樣。”
　　“哎！和壹個高手因為意氣口角之爭，動起手來了，兩敗俱傷。”王超嘆了壹口氣。
　　“什麽高手？”陳艾陽給王超倒了壹杯水，扶著他喝了兩口。
　　“孫式太極的周炳林，妳不知道聽說過沒有？”王超支撐了壹下身體。
　　“孫氏太極周炳林……”陳艾陽眼神壹動，皺起眉頭：“這個人我聽說過，在二十年前很有名氣，在東南亞壹帶，香港，泰國，緬甸，韓國臺灣都比過很多次武，連臺灣的薛連信也曾經被他找上門去挑戰過。那時候他二十到三十歲年輕的時候，不過三十歲後，就突然不打了，到北京隱匿起來。這個人我師傅碰過，太極功夫硬朗，講究實戰，不擺花架子，打死打殘了不少名人，是把超級好手，年輕的時候，功夫比我還高。不過按照道理，他現在五十多歲了，應該不能打了吧，難道他五十多，還有二十多歲時候的巔峰狀態？”
　　“確實，他五十多了，還有二十多歲的巔峰。孫門太極，結合了儒家修身律己的養生方法。他在三十歲之前打出了名頭，三十歲後，是要銷聲匿跡，安靜養生保持巔峰了。”王超閉住眼睛，回憶起當時比武的剎那場景來。
　　“妳們是怎麽意氣之爭打起來的？”陳艾陽問道：“看這樣子，他的受傷也不輕。妳的打法兇悍，能讓妳受傷，自己不損傷的，這世界上的高手恐怕只有壹個。”
　　“說來好笑。”王超嘴角顯露出了壹絲苦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壹遍，“我教人站樁順勁，他不知道怎麽發現，隱藏在壹邊偷看，我本來以為只是偶然的高手發現了練功，看就看了，立刻走就是，哪裏知道他十多分鐘都沒有走，末了還出來說事。我想以他那樣的眼力，應該會看出來我是高手，卻裝作不知道。應該是存心挑釁，於是也講了幾句硬話。就這樣動起手來了，都是為名聲所累啊，想想這壹場意氣之爭，也真是冤枉。”
　　陳艾陽瞇了會兒眼睛：“妳前幾天在這裏鬧出了不小的事情，打了幾家的拳師高手，我在北京也有幾個朋友，隱約知道壹點點。不過這也是騎虎難下，他也是很早成名的人物，妳開宗立派，之前又沒有交情，當然是不能弱了話頭。不過他也可能只是壹時好奇，被妳叫破，又拉不下臉面來，等妳說破自己的身份，不動手也不行了。”
　　王超搖了搖頭：“我到底還是年輕，心火未平，這次武功大進，步入化勁，難免有沖動，想想當初，和他搭搭手就是了，何必打生打死？又沒有逼到萬不得已的份上？”
　　“不是。妳在北京壹路打下去，很可能會找到他的頭上，妳們兩人，遲早有壹場比武的。在私人場合打，總比在眾目睽睽下比武要好。眾目睽睽之下，輸壹招，所有的壹切都沒有了。”
　　陳艾陽看了王超很久，才道：“而且妳身上的壓力太重了，妳有心結。我被家族的包袱所累，武功到現在已經不能再進步了。不說進步，能保持不退就已經很不錯了。而妳身上的包袱，比我還要多，我看得出來。妳現在的武功，已經是妳壹身的巔峰了，如果妳不能放下包袱，恐怕以後也和我壹樣，保持不退步都艱難。”
　　“如果妳這樣下去，武功到三十歲，還能保持現在的巔峰狀態，都是個未知數。”
　　“得道容易，養道難啊。”王超閉上了眼睛，“神龜浮水，鱷魚剪尾。這兩式，在我步入化勁後，就已經大成，從來沒有使用過。我知道這兩式擒拿分筋錯骨，是形意拳中短打巔峰，壹動手就要致命，但還是忍不住在實戰中施展出來，想試壹試厲害。顯然是心意火候還不到。我的道已經得到了，但是養它卻養不住。”
　　“我不能放下包袱，不知道妳能不能放下包袱。”陳艾陽和王超兩人的處境相似，兩人交往雖然不多，但是王超能在他受傷的時候，不遠千裏，從山東到新加坡代替比武，兩人的交情，已經是生死患難了。
　　所以壹接到王超的電話，陳艾陽立刻放下壹切，到北京來。
　　“周炳林這次手臂縱然能接上，也發揮不出原來的力量了，武功最少退步壹大半，以後他危險了。”陳艾陽道。
　　“這怎麽說？”
　　“我們成名的高手，哪個沒有實戰？哪個手裏沒有幾條人命？周炳林的仇家也應該不少的。況且他和妳壹戰，受了重傷，傳出去，以前被他壓過的人知道了，也不會善罷甘休，孫氏太極講究實戰，他的壹身功夫，是打出來的。而且在北京，他的弟子有壹些，但是沒有得到他的真傳，武功只是玩票，不能代替他撐場面了。”
　　“我看等妳傷好之後，還是找資質好的徒弟，教兩三個衣缽出來為妳撐場面吧，雖然說妳現在年輕，但是畢竟比武兇險，而且巔峰壹晃就過，俗事纏身，再碰到騎虎難下的場面，那就難辦了。畢竟這世界之大，年輕的高手並不少，況且妳豎敵過多，雖然是迫不得已，但結仇就是結仇，別人不會因為妳是迫不得已就放過的。”
　　王超聽見教徒弟，腦袋裏面立刻閃過了霍玲兒的身影。
　　這個在香港偶然見了壹面的女孩，資質的確是好，不然，王超也不會用簡單的語言將內家精要給她。
　　“也許，我是要收徒弟了，巔峰歲月，壹晃就過啊。”
　　“秦茂蛟，張威，永鶴，永豹，段國超，葉玄，到現在的周炳林，還有意拳館的那些大師，其中有葉玄，是我真正要下手打死他，其余的都是身不由己啊。”
　　王超回憶自己壹場場的戰鬥，每比武壹場，迫不得已的戰鬥，手上多壹條人命，王超就覺得自己身上的包袱就沈重了壹分，尤其是自己被破格提為少將，其中未必沒有唐紫塵的關系在內。
　　自從在新加坡知道唐紫塵的消息後，又從林雅楠嘴裏知道組織上已經調查到了自己的事情，王超就覺得自己的壹切，都紛亂如麻，不知道如何解脫。
　　這些包袱，就好像壹條條大石，壓在他身上。
　　“妳這次的內傷，很嚴重，就算我精通醫道，天天幫妳調養，配合醫生，也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過來，不過這期間，如果有人來挑釁，我會幫妳接下來的。”陳艾陽從旁邊壹個箱子裏面拿出了壹套針灸的器械。
　　陳艾陽是化勁高手，而且本身就精通醫道，對身體了如指掌，有他的調養，還有醫院的治療，王超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傷勢。
　　“不知道周炳林為什麽不找衣缽傳人？”王超突然問道。
　　“周炳林自視很高，當年他對薛連信都敢挑戰，雖然被薛連信的徒弟接下了，勝負沒有分出來，但到底是年輕太傲了。況且孫門太極，非資質好，人品好的不傳，也許這次他偶然看見妳練功，人年輕，資質好，故意試試妳的人品，所以才挑釁壹下，看妳能不能容忍，也許並沒有惡意，想不到弄成了這樣的局面。不過妳有妳的傳承和地位，他這樣做，的確太冒失了。”
　　“周炳林的武功，比意拳館的那壹幫教官大師高明了許多，沒有俗事應酬纏身，清凈養生，到了五十多歲，還能保持巔峰，那是相當不容易了。”王超深深地出了壹口氣。
　　“孫門太極有獨到的地方，不過孫門當年的關系和國家體委鬧得很僵，孫門講實戰，體委講表演，而且孫門的人不巴結權貴，壹場矛盾鬧了下來，以至於傳承寥寥無幾，也許真傳只有這個周炳林有了。”陳艾陽拿出了壹根長長的軟銀針，壹下刺進了王超的腰部，慢慢的捏動著。
　　“這事情荒唐，到底我也是年輕沒有徹底磨掉戾氣，等周炳林傷好後，如果有人找他比武找場子，我替他接下來好了。”王超道。
　　“那也不必這樣，妳替他接了，他也不會領情，這次妳和他的仇是生死之仇。他以後的徒弟，會來報這個仇的。妳倒是要小心為好，不趕盡殺絕，咄咄逼人就算是武德了，至於幫忙的事情我看這妳就不要管了，妳自己現在都身不由己。妳打死段國超，滅了少林的威風，又敗了北京的壹幹教官，昨天戰勝周炳林，在北京已經有赫赫威名。下面的事情，多收弟子，拉攏關系。教出幾個好弟子來，讓他們去打。如果以後有迫不得已的比武，就盡量推脫，不要下真功夫，免得傷到人，又結下更多仇。”
　　“妳現在打出了名頭，就不能再打了，是講武德的時候了。以後遇到事情，盡量不要動手，最多表演壹下，化解以前為出名打出的戾氣吧。”
　　“哎！打出了名頭，是講武德的時候了！”王超咀嚼這壹句話，有些無奈，想想自己的名聲，百萬軍中格鬥第壹。
　　突然之間，他心中浮現起了壹個人，壹桿大槍，酒葫蘆，雪夜，鬥笠，草料場大火的場景來。
　　那是豹子頭林沖。
　　八十萬禁軍教頭的威名。那是何等的顯赫。
　　這個威名，也是何等的和現在的自己相近。
　　這天下，誰是真正的宗師，誰又是真正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