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王正方理所當然地打電話約會露茜，露茜安排在原來最初會面的餐廳見面。他急於見著她，不明白為何作這種安排，時間又那麽緊湊。有那麽多話想告訴她，要跟她講他多愛她。幾乎願意輍出去，不能沒有她，他壹直在想她，像當年年輕時壹模壹樣，日以繼夜地想，痛惜地思慕。
　　然而壹見面，她卻反過來說有事情要跟他講，她告訴他保險經紀事務所有個客人，是美國人，壹直在對她表示好感，兩天前竟向她求婚。她還在猶豫考慮，有那麽許多的顧慮得考量，那人據她觀察；各方面看來都很不錯。去過她家兩次，她女兒感覺還不壞，相當處得來，上壹回約她們母女外出晚餐過後，尤麗甚至體恤地勸媽媽接受那人。她自己最主要的考慮當然也只是女兒能否接納。對方年紀比她還小兩歲，但也離過婚，有壹個男孩，才五歲，跟著離婚的妻子。事業還在草創，是與人合夥做建築工程，西方人是不怎麽存錢的，這個時節如要再嫁，不能不考慮長遠些。
　　王正方只想問她：“妳們發生關系了嗎？”又覺得問出口顯得小氣，甚至會有賭氣的意思。她是用商量征詢的口吻來告訴他，可是他恨惡她用這種方式來陳述。然而他有什麽理由或權利問她的私事，許諾她什麽？他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逢場作戲嗎？現在他倒不明白是怎回事？
　　但他還是無所顧忌地這樣問她。為何不問呢？他的感觸那麽深，傷害地刻痕已顯露，甚至感到開始切割。而且對她─沈露雪─有甚麽好隱藏做作呢？可是話壹出口，就覺得幼稚甚至滑稽，答案老已寫在她臉上。他以為自己是誰，並沒有那麽重要過？問這傻問題幹嘛？
　　王正方想離開餐廳，沈露雪卻挽留他。她還要告訴什麽？他不想知道了，別再說好聽話，所聽到的已足夠他受的，也夠他咀嚼。他回應道：“告訴我夠多了，是晴天霹靂憑空砸下。”從口袋內拿出包裝棈美的小禮盒放在桌上，“這是給妳的。”
　　裏面是事先在珠寶店選購的鉆石項鏈，王正方轉身就立即走出餐廳。
　　王正方雖然不好過，但反過來想，不也是有著擔子卸除的松懈。難道他不是壹直考慮怎麽樣的處理當前的關系。想著與她相處的種種，覺得不可能自己首先開口背叛妻子而去，可也無法不顧及她。這個人的出現，豈不是解救了他嗎？
　　他不期然陷得太深了，而且是自己壹頭栽進去的，對方壹點事也沒有，她也許真是逢場作戲壹番，享受壹下性愛的樂趣而己。虧他還是年掙上百萬的男人哩！弄個被丈夫拋棄的中年怨婦都會搞成這個德行。最難受是深深覺得被比下去了，離開餐館風度偏還那麽地好，其實他很想問她：年輕的白人更能帶給她性的愉悅嗎？她現在的心上人壹定有著較東方人更偉岸的生殖器官，比較之後，毫不考慮就奔向更能帶來生理痛快的西方白人。當然模樣好看，體態又高大俊逸，沒什麽好比的。
　　王正方真正感到事情反轉過來咬住自己了，他不是挺得意的嗎？現在可好，娘們厲害得緊！自己只有這點道行，兩口就被她咬住，她可不是沒人要，當然她模樣仍然不錯，相當具風韻美，尤其有了這些個接觸。王正方傷痛莫名，他不堪承受截斷的苦楚。他感到忿懣，仍然覺得她欺瞞了他。
　　回到家中不久就接到露茜的電話。她惶惑問他怎麽樣了？他不懷好氣地回答沒什麽？她說留下的鉆石項鏈令人吃驚，她沒道理接受這麽貴重的禮物。他說如果不要，就拜托幫忙扔到垃圾桶。她解釋事情不是他以為那樣，她只不過是剛剛才開始考慮，她要他體恤她。對女兒及家庭的責任使得她份外謹慎，她不容再走錯路，剛才告訴他的僅僅只是壹種可能性，絕沒有發展到他認為的地步，她後悔講話的時間及口吻都不對。他表示了解，有什麽不愉快也只是壹時的。他的立場及身份也使他不想預聞，所以他得走開。
　　講完復又加上壹句：“我們都迷失路途，不只是妳，這是真確不過的事實，我再也不會找到真正想要的。”
　　她半天沒接腔，他覺得似乎過了許久，幾乎以為她不在電話那頭。聲音又傳過來：“我並不是像妳以為那般，全然是為自己逐漸喪失難過。”語調哽咽，壹時抓不住含意，仿佛是在辨解：“我和妳壹樣的也為肉體的欲望所苦，男人表明是性欲的奴隸，女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輪到他沒話接下去，於是她又說：“我覺得妳只是為內在欲念的煎熬所苦，妳以為是當年認識的所謂愛情，其實已經不再會作同樣的體認，雖然我也不清楚，但相信不會是原先那樣的信念。”
　　王正方回嘴：“我並沒有戀愛，只是打炮，壹次又壹次的。”受傷的口氣毫無掩飾。
　　“對不起，”過壹會，他在電話裏道歉：“沒法克制自己的沮喪。”
　　像是迫不急待似地，好似再不講就沒機會樣的。不讓她回應，又搶著說：“我們相處太短，妳不了解我的情況，我跟章晶圓處得並不好。碰到妳後。自然會考慮跟妳發展下去的可能，困擾我的程度，可能遠遠超乎妳以為的。”
　　話壹出口後，又覺得表達太過，不想也不該再作這類表示。
　　改口說：“說到這裏，話已講盡。再說下去也沒意義。我們收線吧！”
　　剛講完，又覺著意猶未盡，再加上壹句：“假若相信我的投資操作可能會有收獲，或者對妳有所幫助。如果妳想壹試，倒很願意替妳在網路上開戶經營壹些金錢投資。不會有任何瓜葛，操作過程及轉賬詳情都在電子郵件上。除了電子郵件，彼此可以再不需連絡或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