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6而他愛妳毋需多言（病中與雙方情感）（2 / 2）
　　克萊爾。”
　　像是電流從腦子裏穿過，壹陣酥麻從妳的脊椎下行，促使妳本能地挺直腰躲避那種追逐妳的感覺。但沒有用，它如影隨形。德萊恩在叫妳，呼喚妳的名字，沒有目的，甚至沒有目標。他根本沒清醒，只是在昏昏沈沈間尋找安慰，像小孩子喊“難受”或者“媽媽”。
　　他該喊那些的，隨便什麽都比這個好。可德萊恩拒絕了那些詞匯，他非要喊妳，妳的名字從他幹燥脫水的唇間壹遍又壹遍滑落，像某種禱言，值得反復虔誠地吟誦。那能克服病痛嗎？能讓他感覺得到了壹點支撐？
　　妳不知道。
　　但在妳反應過來之前妳的另壹只手已經覆蓋在他的額頭上。英俊的軍官閉著眼睛，側身蜷縮在床上，而妳坐在他枕頭旁邊。他緊緊依偎著妳，時不時咳嗽兩聲。房間裏空蕩蕩，只有妳們兩個。燈光柔和，窗簾緊拉著，妳知道那外面是黏稠得難以看穿的黑夜。
　　黑夜遮蔽壹切。
　　這裏沒別人。妳想。無論做什麽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甚至沒有第二個人。德萊恩昏昏沈沈，根本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麽。妳竭力克制腦子裏自動跳出來的想法，但這個念頭壹旦升起，幾乎就像壹顆種子壹樣生根發芽，纏繞著妳的心。妳心跳加速，砰砰作響，手心出汗，像是暴露在聚光燈下，萬眾的目光向妳匯集而來。
　　上帝會看到的。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天父註視著妳。妳感到如芒在背。
　　但壹天有無數罪惡發生，有太多比這惡劣得多……妳只是……德萊恩幫過妳。他幾乎說得上救了媽媽和妹妹，他讓妳又見到米婭。為這個，安慰他不也是理所應當？
　　妳的手在發抖。但這沒妨礙它最終落到目的地。妳用顫抖的手掌摩挲著德萊恩的金發，手指穿過他柔軟茂密的發絲。如此甜蜜、如此柔軟，妳像是把手伸進蜂蜜罐頭，用不著嘗妳就知道那很甜。甜味刻在記憶裏，從皮膚上傳進來，滲透進神經，浸泡到大腦。
　　發絲纏繞著妳的手指，誘惑妳壹遍又壹遍撫摸它們。它們大多數時候壹絲不茍，但現在被滾得亂糟糟的。幾縷頭發淩亂地翹起來，妳嘗試著把它們理順，指頭觸及他發燙的臉頰。
　　妳的指背輕輕在上面蹭了壹下。
　　現在妳不再是演員，唯壹的觀眾在妳身畔睡去，對發生的壹切無知無覺。妳沒必要逢場作戲。可妳就是無法挪開手。
　　當然了妳感到罪惡，妳感到罪孽纏身。但妳依然壹次又壹次地任由手指掠過少校如楓糖般甜蜜的發絲，任由妳指尖的顫抖逐漸停止。
　　盤尼西林在血液中擴散，治療疾病，殺死細菌。妳想妳也許也需要特效藥，殺死在妳身體中橫沖直撞的那些東西。但是沒有。有些東西註定沒有解藥。
　　在德萊恩退燒之後，妳將壹杯水遞給他。少校不記得自己緊緊抓著妳的手，也不知道妳曾壹次次撫摸過他。他虛弱地看向妳，攥了壹下妳的手，告訴妳他睡得很好。
　　然後和昏睡時壹樣，他輕輕拽住妳的手，把它拉進他懷裏。
　　他醒著——妳也是。
　　電流又壹次在妳脊背流淌。
　　德萊恩，劊子手，年輕的納粹軍官，壹個陣亡將軍的兒子。壹個性愛方式違背規定的人，壹個病號。
　　他愛妳。
　　毫無疑問，毋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