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6章風

　　翌日，西荊區，鬼團別墅。
　　別墅後的小樹林，又多了幾座沒墓碑的墳，來自鬥虎、九寒、潑猴、死豬、安禾歌。
　　九寒的墳墓在邊緣，位置略高，仿佛守望者。
　　墓旁坐著壹個女人，穿肅穆的黑大衣，圍灰白格子圍巾，剛好到下巴的利落短發，面容年輕，眼神蒼老。
　　每個月的第九天，陳螢都會來這，給九寒帶壹束花，靜坐壹下午。
　　今天也是如此，陳螢坐在細碎的冬日陽光中，絮絮叨叨地說著：
　　幾秒後，他艱澀地補充道：“直到失去。”
　　九寒點點頭。
　　陳螢垂下眼簾，胸口隱隱作痛，“老人和小孩，都特別渴望陪伴，知道為什麽嗎？”
　　陳螢走出兩步，也停下，轉身問：“還有任務？”
　　“好。”九寒走進屋內，加入四人，心中的孤獨在燈光中消融。
　　“可能要的就是隨便聊聊。”九寒反省道：“我這人太嚴肅，總覺得人應該言之有物，少講廢話，不太會聊天。”
　　“非要說感想的話，還是有。”陳螢說。
　　陳螢壹楞：“妳沒跟小孩相處過？”
　　“小寒啊，妳可算開竅了！我早說了，妳這個年紀，工作是做不完的，成家立業才是正經事嘛！”
　　九寒不是健談的人，也不太會開導人。
　　“可能那壹刻，我還沒愛上妳，也沒心情考慮這個，但我愛上妳的可能性，想要和妳共度余生的可能性，確確實實誕生了。”
　　起風了，吹亂陳螢的短發。
　　傍晚，九寒和陳螢離開養老院，搭公交車返程。
　　“對他們來說，世界很大很陌生，小孩的世界僅僅是他們認識的幾個人，老人也壹樣，他們的世界僅僅是還記得他們的幾個人。”
　　“摘星閣事件”後，陳螢瀕臨崩潰。
　　“妳愛的，不就是我這點麽？”陳螢任性道。
　　“這是優點。”陳螢說。
　　“請說。”
　　“有時候會成為缺點。”九寒說。
　　“對妳而言，那只是壹個平常的傍晚，妳身邊的男人，不過是怕妳做傻事而監視妳的隊友。”
　　“是，直到失去。”陳螢十分坦然，眼淚是忽然出現的，大大方方劃過臉頰。
　　鬼使神差的，九寒看向車窗外某戶人家的燈火，胸中莫名溫暖，並於腦海中浮現出壹幕情景：
　　陳螢、小天、修壹、修壹奶奶四人正圍在餐桌前吃飯。
　　九寒每個月都會去壹趟養老院，探望修壹的奶奶。
　　他想了個笨辦法，每天給陳螢安排任務，讓她有事可做。
　　九寒面色壹沈，手指微顫。
　　壹恍惚，時光之海淹沒了她。
　　公交車晃晃蕩蕩，帶著兩人在暮色溫柔的水泥森林中流浪。
　　“呲——嚓哢——”
　　壹陣晚風吹進車子，撥亂了陳螢哀傷的發絲和九寒沈靜的視線。
　　九寒若有所思。
　　相愛後，九寒時常會跟陳螢提到這個“決定性瞬間”。
　　“謝謝。”終於，九寒開口了。
　　兩人往基地方向走，九寒忽然駐足。
　　老奶奶熱情地握住陳螢的手：“小妹，我跟妳說，妳眼光不錯，妳別看小寒是個悶葫蘆，他心腸正直，心思也細……我孫子多虧他的照顧，學習好了，人也不調皮了，經常跟我提他，壹口壹個‘寒哥’，我孫子能去國外留學，也多虧小寒的幫忙……”
　　“倏——”
　　九寒溫柔又無奈地笑了：“無法反駁。”
　　九寒不說話，靜靜陪著陳螢。
　　“可對我而言，那是我第壹次用直覺而非理性做出判斷，我想與妳共進晚餐。”
　　陳螢想了想，“我可以教妳壹些訣竅。”
　　壹個暖冬周日，天氣很好，九寒帶陳螢外出執行任務。
　　修壹的奶奶見到九寒和陳螢後喜出望外。
　　之後，九寒幫老人整理房間，陳螢幫老人洗頭發、剪指甲、做按摩，把老人伺候得很開心。
　　其實哪有那麽多任務，這次是九寒的私事。
　　“我每次看望修壹的奶奶，都不知道怎麽聊天，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每次待半小時就走了。”
　　老奶奶說個不停，陳螢強打起精神，慢慢代入到九寒女朋友的身份，把整場戲給演完了。
　　“沒有。”九寒看上去很平靜，實際上，那壹刻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我餓了，壹起吃晚飯？”
　　陳螢搖頭：“我沒做什麽，就是隨便聊聊。”
　　九寒很感激：“這次因為有妳，她很開心。”
　　拖泥帶水的剎車聲響起，公交車到站。
　　“昨天我去養老院看了修壹的奶奶，她氣色很好，還問起了妳，我說妳最近工作很忙……”
　　“告訴我。”九寒目光灼熱。
　　“其實，老人跟小孩很像，跟老人聊天，把他們當小孩就好了。”
　　“年輕人可不這樣，我們總有壹種錯覺，認為未來充滿無限可能，我們可以跟任何人任何事產生關系，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所以年輕人不懂珍惜，也不擅長陪伴。”
　　高陽怕她尋短見，晚上讓奈奈跟她睡壹間房，白天讓九寒照看她。
　　九寒沈默。
　　陳螢不經意地擡頭，發現窗外的他：“哎，妳也在啊，吃了沒，壹起嗎？”
　　“這就是妳的感想？”壹本正經的九寒有些受傷，“我可是很認真在跟妳討論。”
　　陳螢默然。
　　兩人坐在末尾，沈默了好幾站。
　　“文縐縐的。”陳螢笑著，歪頭枕在九寒的懷中。
　　九寒站在窗外，心情忐忑又滿懷期待。
　　陳螢想了想，點點頭，她也餓了。
　　九寒搖搖頭。
　　天漸漸黑了，萬家燈火陸續點亮。
　　“我有時會想，那陣風並不是普通的風，是來自未來的自己，他藏在命運中，躲在時空裏，化身為奇跡。”
　　陳螢是壹家之主，給小天倒飲料，給修壹盛飯，給老人夾菜，大家有說有笑、溫馨和睦，在那熱氣騰騰的飯菜中仿佛藏著生活的真諦。
　　“其實是私事。”九寒說。
　　陳螢壹楞，“這不是任務麽？”
　　九寒回過神來，跟陳螢下車。
　　陳螢的指尖輕輕拂過九寒的眉宇：“今後每次起風時，我大概都會想起妳，壹定是未來的妳又想我了。”
　　“肯定是。”九寒撥開陳螢臉上的發絲，吻她。
1237.第1237章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