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永夜之地

　　“他們……”
　　玉生煙看他們兩人消失在甬道的身影，壹時也楞在了原地。
　　煙雨拿起手裏的玉佩，“我有壹個胞弟，他叫沈孤城，他自幼孤僻，當年……我執意從軍，留下他壹人在家照顧年邁的父母，如今……父母早已過世，我兄弟二人，也有許多年未曾見過了……這些年只以書信來往……”
　　“滴……”
　　壹滴眼淚，忽然從她的臉頰滴落了下去，看見這壹幕，玉生煙整個人更是徹底楞住了：“天女，妳……”
　　“我……怎麽了？”
　　煙雨擡起手來，壹滴眼淚，落在她的指尖上，可她為什麽會有眼淚，她是沒有那些塵世裏的感情的，所以數千年來，從未有過眼淚，而她此時，也並沒有難過，可為什麽，會有眼淚出現？
　　“滴……”
　　又壹滴眼淚墜落了下去，落在她的腳邊，原本在她附近那些枯萎的花花草草，這壹刻，竟然又活了過來。
　　在她身上的冰冷死氣，竟然也壹點壹點，開始消散。
　　煙雨看著掌心慢慢凝聚起來的力量，說道：“生死順逆尚在，但我的功力，好像恢復了壹些。”
　　而此時在任平生身邊，雲裳楞著壹動不動，臉上也有淚痕，隨後又像是從夢中驚醒壹樣，任平生問道：“妳怎麽了？”
　　“我，沒，沒什麽……”
　　雲裳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剛才只覺得非常難過，然後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常困擾她的夢境，夢裏面壹片冰冷死寂，沒有任何生命氣息，壹滴眼淚從她臉頰上墜落下去，地上便開出壹朵紅色的花，是有著生命氣息的花。
　　百日無忌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好不容易脫困出來了，走吧。”
　　最後，眾人再次向斷龍石的方向看了壹眼，深深抱拳。
　　……
　　三天後，眾人終於到了月宮所在之地，越接近月宮，天色越加昏暗，到最後，已然是壹片黑夜，月宮所在，是壹片永夜之地，這裏只有夜晚，沒有白天。
　　這兩個月，明尊和鬼帝也讓人來過月宮，想要攻破月宮，徹底斷絕天女的後路，但最終均以失敗告終，也幸好當日在枉死城，鬼帝讓天女重創，身中生死順逆，明尊分身隕落，元神受到創傷，要不然以他們兩人全盛狀態親臨此處，以月宮的防禦，也未必抵擋得住。
　　“天女，妳回來了。”
　　看見今日天女帶人回來，月宮的壹眾長老也都出來了，這段時間他們並不敢輕易出去，嚴守月宮才是他們的任務，就在幾日前，天部和地部的人還曾來過，但最後被離天長老的陣法擊退了。
　　“天女。”
　　眾長老裏面，走出來壹個身披黑袍的老者，看上去神神秘秘，他便是人部四閣之壹，離天閣的閣主，離天長老。
　　另外三閣，分別是秦少閣的青衣閣，玉生煙的玉煙閣，以及還有壹閣，名為素衣閣，閣主名為素娥。
　　這四人便是離恨天女手下的四大高手，論實力的話，秦少閣擅長單人作戰，單人之中無人是他對手，離天長老更擅長群攻，於陣法十分精通。
　　很快，素衣閣主也出來了，是壹個白衣如雪的少女，模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生得清新脫俗，乖巧玲瓏，不似玉生煙那麽冷冷冰冰的。
　　“秦師兄，妳受傷了嗎？我替妳看看。”
　　“無妨，我傷得不重。”
　　秦少閣說時，又向身後其他人看了看，這次眾人都受了傷，好在終於脫險回來。
　　“哦？這位是……”
　　離天長老註意到了鬼聖，慢慢走了過來，鬼聖看著他：“離天，別來無恙。”
　　“原來是鬼聖啊……我就說過，妳終有壹天，還是會回到離恨天的。”
　　眾人皆凝神不語，難道以前，鬼聖前輩竟然也是離恨天的人？難怪他對離恨天如此熟悉了解。
　　任平生其實也早已想到了，只是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麽事，導致鬼聖前輩身中煙雨的生死禁，而不得不以九枝神木封住自身心脈，成為不死之人，卻也壹身修為盡失，不過眼下，他最關心的還是接下來的事情。
　　煙雨向人部眾人看了壹眼，說道：“接下來我要進入永夜之嘆，這幾天明尊和鬼帝的人，勢必會對月宮展開最猛烈的攻擊，妳們守好此處。”
　　離天長老道：“天女放心即是，此處有我等在，他們半步也進不來。”
　　“嗯。”
　　煙雨微微點頭，沒再多言，又向任平生道：“妳必須跟我壹起。”
　　“等等，阿平……”
　　雲裳壹下上前，拉住了任平生，又看向煙雨，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煙雨看向她道：“我要替他解除生死順逆，同心壹命也會失效，他會短暫陷入沈睡，但之後，我會讓他醒來。”
　　月宮眾人之前已經知曉此事，此時也不去多問，任平生向雲裳道：“不用擔心。”又向眾人道：“妳們也都盡快在此療傷。”
　　煙雨向素娥道：“素娥，妳帶他們先去休息。”
　　“嗯嗯，我知道。”素娥看向眾人：“妳們，都隨我來這邊吧。”
　　“跟我來。”
　　煙雨向任平生看了看，便往前走了去，任平生壹路跟在她身後，又看這滿地月光清冷，這些年來，她便是壹直在這冰冷的月宮嗎？別人無法靠近她，所以每晚每夜，都只有她壹個人。
　　“煙雨，這些年，妳都是壹個人在這裏嗎？”
　　“啊？”
　　煙雨停了下來，向他問道：“怎麽了？”
　　任平生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問壹下。”
　　“哦……跟我來吧。”
　　煙雨繼續往前走，任平生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清冷的背影，這壹世，她是沒有感情的，可是那天從斷龍石出來後，那壹滴眼淚……是否說明，她已經開始慢慢有了，人的天性？
　　畢竟這數千年來，她都始終壹個人在這冰冷的夜月之下，根本沒有辦法去體會人世間那些復雜的情愫，對於她而言，人世間的所有感情都是空白，比如之前在斷龍石，沈雲風那誓死的決心，兩個將領的悲痛，這壹切，她其實都體會不到，因為她沒有這種感情。
　　可是出來之後，她為何又會落下壹滴眼淚？這壹次眾人死裏逃生，同生共死，她是否已經產生了身在人世間才會有的感情？
　　“妳怎麽了？”
　　煙雨停了下來，即便是此刻任平生心中壹點微妙的變化，她也能夠感受到，不但因為此時兩人同心壹命還未解除，也因為任平生是以她的神格轉世，兩人這壹世是密不可分的。
　　“沒什麽……”
　　任平生搖了搖頭，此時只感到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這壹次經歷了這麽多，他害怕煙雨的生死順逆解除之後，又會立刻回到從前那個冰冷無情的離恨天女。
　　“妳不要害怕，跟我來……我會救妳的。”
　　煙雨牽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任平生在後面，看著她，跟著她往前走去，果然，太過細膩的感情，她還是無法體會，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害怕，可她卻以為，自己是害怕同心壹命解除後會死去。
　　他並不懼怕死亡，上壹世已經死過壹次了，這壹世經歷生死無數，他有時候會想，若是死了，大不了又是重新再來壹世，這樣也沒什麽好怕的了，可是每次壹想到雲裳，壹想到煙雨，便又那麽渴望活著看見她們。
　　“妳不要難過好嗎……妳忘了嗎？我跟妳說過，妳若是難過，我的心也會跟著疼痛。”
　　“好，嗯……嗯。”
　　“妳不要怕，跟我來，前面就是‘永夜之嘆’，昔日是我的沈睡之地，我只要進入了裏面，就沒有人能夠進得來。”
　　“永夜之嘆，沈睡之地……”
　　任平生忽然想到什麽，問道：“煙雨，妳以前，經常陷入沈睡嗎？”
　　煙雨搖了搖頭：“也不是經常，就是每次生死順逆，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若是無法解除生死順逆，我就必須沈睡，有時壹百年才會醒來，有時兩百年……每次醒來，都像是輪回了壹次，我會忘記壹些事情，之後再慢慢憶起。”
　　“這……”
　　任平生實在無法想到，這生死順逆，到底是什麽，即便是他前世，都聞所未聞，說道：“煙雨，妳真的不知道生死順逆是什麽嗎？”
　　煙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賦予我強大的力量，也隱隱束縛我的生死，我感覺得到，這股力量，甚至有壹天能夠強大到毀滅世間壹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或許，要找回我那壹縷魂魄，才能徹底擺脫生死順逆，可是那壹縷魂魄，被雲瑤鎮壓在她的瑤光城下面。”
　　“雲瑤……”
　　任平生捏緊了手指，難道這生死順逆，真的是雲瑤打入煙雨體內的嗎？可是雲瑤哪來那麽大的本事，她就算是踏入神帝境了，也不可能弄出這麽逆天詭異的東西出來，難道是因為……她的復活之法？她當年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復活煙雨的……
　　兩人說話時，已經來到了永夜之嘆，這裏是壹處秘境，可是裏面，卻什麽都沒有，甚至連月光都消失了，沒有山川河流，沒有星辰日月，只有壹片，無邊無盡冰冷漆黑的虛無。
　　“這裏怎麽會……”
　　任平生背上陡然生出壹股寒意，這不是他夢境裏面，時常出現的那個恐怖地方嗎？那個白發女子出現的地方，什麽都沒有，只有壹片冰冷漆黑的死寂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