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長城內外

　　張楊回頭看了壹眼關羽，眼中閃過壹絲鬥誌。
　　卻是並未多說什麽，提起手中長槍，便率領本部，直奔山谷中好奇探頭張望的鮮卑軍而去。
　　箭雨覆蓋，雷石滾木齊上。
　　緊接著便是連綿的漢軍如猛虎下山般，翻出山梁，直奔他們而來。
　　這便是現在這位鮮卑首領看到的情形，他看到壹支支箭矢，落入正在休息的鮮卑軍陣之中，他看到，
　　壹塊塊雷石滾木，從山梁上滾落。
　　而他們，則是剛好，位於谷地的位置。
　　無法反擊，難以列陣……
　　“祭司誤我，鷹視者誤我，大灰誤我啊……”
　　此時已經容不得他感慨，兩名部落勇士駕著他，便要逃跑。
　　沒想到，卻是被他壹把掙脫，推倒在地，不過自然不是欲行不軌，只是此刻，他內心激憤，難以自抑而已。
　　“刷……”的壹聲，鮮卑首領抽出手中寶石瑪瑙鑲嵌，
　　白銀為柄，黃金花紋繚繞的寶刀，然而擡頭看著頭頂。
　　那因為震天的喊殺聲，撲簌簌落下的冰溜子，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方才還圍著他開會的諸多部落首領。
　　壹見這個情況，亦是紛紛散開，去找自己部落去了。
　　本就松散的隊伍，沒有各個部族的最高領導，更加顯得混亂。
　　壹根冰溜子，興許是見這位首領仰頭望空的樣子很是有個性，於是便順著他的脖領，鉆進他衣服之中。
　　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瞬間清醒。
　　此時，壹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
　　“可汗擔心！”
　　“嗤……”
　　壹點帶血的寒芒，穿過兩具身體，直奔自己胸口而來。
　　來不及反應的鮮卑首領，橫刀於胸前。
　　雖然長槍已然貫穿了兩人，可強橫的力道，已然將其遠遠拋飛，漂亮的彎刀，連同鑲嵌滿寶石的刀鞘壹起，甩出老遠……
　　關羽眼中閃過壹絲懊惱，如若不是兵器不趁手。
　　剛剛這廝定然被自己斬殺當初，長槍壹震，拋飛兩具屍體。
　　此時余光中，只見壹道亮芒壹閃，等他回頭之時，大纛正緩緩倒下。
　　毫無疑問的，“敵酋伏誅，投降免死！”的聲音，很快便響徹戰場。
　　鮮卑首領此刻倒是想著高喊三聲“本汗無恙，繼續殺敵……”
　　之類的狠話，可惜，他雖然擋住了關羽的那壹槍，可胸口卻是悶得很，連喘氣都費勁，最終還是被自己的親衛，給擡走了。
　　關羽見大纛已然被張楊拿下，而自己，卻並無斬獲。
　　不由心下懊惱，手持血淋淋的長槍，便要繼續追擊。
　　然而那些親衛，此刻已然反應過來，見著這位殺神要去追殺自己老大，壹個個拼了命的阻攔，生怕丟了全家小命。
　　當關羽清空這些殘余親衛之時，已然沒有了他的身影。
　　此刻便體現出老將和小將的區別了。
　　吳獻的目標，便很是明確，哪裏有人集結，便殺向哪裏。
　　而關羽和張楊兩人，還停留在，面前有誰，便殺誰的境界。
　　不過很快，丘誌清的將令便傳了過來：不管逃兵，追擊單於，投降者免死！
　　這是傳給關羽張楊兩人的將令，傳給吳獻的，便又不壹樣：收攏降兵，清點物資，發信號，讓青壯押運回城。
　　完成以上命令後，自行沿著山谷狼道，追趕大部隊。
　　很快，鄒宜也接到了自己的命令：擊潰聚集敵兵，全部迫降，如有不從，格殺勿論。
　　給鄒宜的命令很是明確，預防敵人收攏潰兵，重振旗鼓。
　　這就需要他自己判斷，哪些人是潰兵聚集的關鍵，加以擊殺。
　　因為他箭術好，且戰陣經歷過不少，因此才把這個任務交給鄒宜，而不是射術同樣不俗，卻是第壹次上戰場的關羽。
　　張楊這廝就算了，箭術壹般，除了武力只比關羽差壹線。
　　其他的，都有些差。
　　丘誌清自己上場指揮戰鬥，自然要充分評估壹番，自己手下這些將領的能力，以及特長，以方便後期的培養。
　　畢竟人的精力還是有限的，妳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全才。
　　就說他自己，學了那麽多東西，真正精通的……
　　他自己感覺，壹個也無，離著大道，還遠著呢，行路難呼？甚難矣……
　　“包堯！”
　　“末將在！”
　　包堯臉色壹喜，終於等到自己了，五個校尉，其他四人都有任務，就自己沒有，可把他急壞了，雖然保護郡守也是大功壹件。
　　可問題是，誰會把這個當功勞啊？
　　太守又沒有受到襲擊……
　　“命妳統領關羽，張楊二人，追擊鮮卑首領，如若不得……”
　　說到此，丘誌清有些沈默片刻，追加壹句：“保全自身，多抓俘虜，去吧……”
　　說罷，把將令遞給包堯，讓他趕緊出發。
　　包堯恭敬壹禮，此次他們沒有帶馬，不過山中可以跑馬的地方本就不多，鮮卑大軍行進，皆為牽馬而行。
　　因為有很多天然陷馬坑，還好，現在都被鮮卑先鋒給填平。
　　利於他們大汗逃跑之時，亦是利於他們追擊。
　　沒有馬……
　　山谷中到處都是，這便是丘誌清過來之時，把馬留給山下民夫和青壯的原因，畢竟山林之中埋伏，人手壹匹馬，確實不太靠譜。
　　臨近天黑，五千多青壯，終於趕來。
　　看著前來交接的閔用，此時的閔用，已然年近四十。
　　家人幾乎全部死在熹平元年（第二年），也就是丘誌清上任前壹年的那場鮮卑入寇中。
　　那次平城山下幾乎被打懵了，左軍營壹個營，沒守住平城……
　　既然閔用來了，丘誌清命令吳獻，留下三百人，輔助青壯，將這些俘虜，和繳獲帶回平城之中，交予魏和處理。
　　順帶讓魏和看好這些俘虜。
　　今天路過山下時，他發現下方谷地很是不多。
　　他打算在山下修壹個關隘，反正路都打通了。
　　到時候，直接重鑄強陰縣城，不過那裏貌似確實是陰氣重了點……
　　當夜，丘誌清壹行，帶著數百名補充軍隊的青壯。
　　快速穿過被鮮卑人整修過的“狼道”之後，卻在強陰縣境以南，狼道的入口，看到了自己軍隊的大營。
　　壹行人出來迎接，卻是先行的包堯等人。
　　“見過太守，我等無能，讓鮮卑頭領逃了，且被他收攏余部，大概三萬余人，且敵人援軍已至，合兵壹處，
　　不下九萬人，末將等不敢私下定奪，故結寨自守，請太守責罰……”
　　“末將追擊不力，請太守責罰！”
　　丘誌清眉頭略微皺了壹下，他現在已經無法用自己的印綬。
　　看這麽遠的地方了，難免有點失了從容。
　　“援軍何來？來者幾何？”
　　回話的，依然是資格最老的包堯。
　　“太守容稟，敵援西來，來者約莫六萬左右，天色已黑，末將無法辨明……”
　　丘誌清想了壹下，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這應該是劫掠朔方的那壹路，七萬人左右的鮮卑大軍，而今，這壹路鮮卑大軍被自己擊潰，可俘虜卻是只抓了三萬余人……
　　結合剛剛包堯所言，鮮卑首領收攏潰兵三萬余。
　　也就是說，現在山林中，還有兩三萬的散兵遊勇。
　　這可不是壹個什麽好消息啊，丘誌清吩咐道：“包堯。”
　　“末將在！”
　　“現在是申時初，著妳率本部人馬，兵分多路，掃蕩山中，亥時前回來。”
　　“末將遵命！”
　　“重復壹遍。”
　　“末將，將率領本部人馬，掃蕩山林，亥時前回營！”
　　“去吧……”
　　目送著回去點兵的包堯，沒辦法，雖然整場戰鬥下來，就屬包堯的前營戰鬥任務最少，建制保持也最是完整的。
　　要不讓他撈點功勞，到時候打完這壹仗。
　　他怕是喲啊擡不起頭來了。
　　將帶來的數倍青壯，補充進幾個營中。
　　丘誌清便前往前營，查看了壹番，前方五十裏開外的岱海，清晰可見，岱海東南的強陰縣城，依稀還能看得出城墻的輪廓。
　　背靠岱海紮營的鮮卑大營。
　　便在當初，被擊傷丘誌清的那道烏光，犁出來的那道三四丈寬的河溝旁邊……
　　看得丘誌清搖頭不已，有這麽紮營的嗎？
　　雖然壹面靠河……姑且算是河吧，壹面背靠岱海，只有兩面受敵，不過這也就說明他的退路沒了。
　　難道他認為，漢軍無法攻破他們的營寨，因此不需要撤退？
　　不過看了壹下，丘誌清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他是真的有些難以打破這個大營。
　　為了防止夜襲，還特意在城外挖了壕溝。
　　周邊壹圈，火把連成片，壹眼看去，很是明顯的圈出壹個大營的輪廓。
　　觀察片刻之後，見關羽和張楊來到自己身後，便所幸讓他們開始評論起，鮮卑大營的優劣來，順帶把自己所會的，教授壹番。
　　畢竟以後這種事情，不可能都要自己上。
　　他們總是需要獨當壹面的。
　　……
　　在丘誌清這邊指著山下開始授課之時。
　　那邊長城外，看著鮮卑騎兵調戲兩個漢軍營壹天時間的徐榮，亦在準備今晚的大餐……
　　“都尉，準備好了，料都已經給他們加進去了，不過都尉怎麽肯定他們今晚會在那裏紮營？那裏並不是壹個好選擇啊？”
　　對於宗浪的提問，徐榮只是壹邊艱難地咽著丘誌清弄出來的這種炒面。
　　這幹糧……是真的幹……
　　“說說妳的依據，還有要是妳，妳會選擇哪？”
　　說罷，徐榮抓起壹把雪，又是吭哧吭哧地吃了幾口。
　　此刻，他們身後的山坳中，密密麻麻的人，和戰馬，正依偎在壹起，相互取暖，同時也是給自己，和馬，吃壹點好的。
　　他們的幹糧已將近耗盡，只能看今日了。
　　如果今晚無法破敵，他們也只能返回長城之中，靜待時機了。
　　而長城之內，兩個營的守軍，卻是已經和對面那群家夥，隔著長城，玩了好幾天的躲貓貓了，大家是不是隔著長城互相拋射……
　　徐榮聽完宗浪的理由，以及自己的選擇之後。
　　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這是我軍的做法，可對面，卻並非漢軍，妳要判斷妳的敵人，首先妳便要站在敵人的立場，
　　用敵人的常識去判斷，而非用自己的立場，自己的部隊，妳自己的常識，如此方能將判斷錯誤的概率降至最低……墨守成規，要不得！”
　　說罷，拍了拍宗浪的肩頭，壹副小夥子，我很看好妳的樣子，
　　要是丘誌清再次，定會笑話徐榮這廝，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墨者沒有“成規”壹說。
　　而今卻用這個故事來教育宗浪……
　　事實證明，妳頭兒還是妳頭兒，臨近傍晚，鮮卑大軍果然在他們選定的地方，開始構築營地，營地構築得相當保守。
　　相對於他們之前，在白湖東南，黑角山下偷襲的大營壹般。
　　當時那是相當松散，連綿數十裏的大營，竟然沒有什麽人值夜。
　　而今這兩萬人的隊伍，卻是修築柵欄，崗哨，壕溝，壹個不少，壹個不落。
　　看著這壹絲不茍的樣子，宗浪不由得暗自咋舌，幸好，自家都尉預判了對面的預判，否則，此番劫營，定然效果不大。
　　妳道為何？
　　還不是因為那地方，便有壹個結冰的水潭，原本是河流，而今幹枯。
　　只剩下壹個小湖，隨時便有幹涸的風險。
　　另壹處上腰間，也有水源，且地勢還算平坦，又背風，十分適合紮營。
　　卻是不利於騎兵，因此鮮卑人選在了河谷之地。
　　壹名鮮卑人，破冰取水之時，卻是發現有壹處冰面比較薄，相對其他的地方來說，簡直薄的不要太明顯。
　　正當他要去查看之時，同伴以為他要偷懶，把他叫了回來。
　　趴在遠處的宗浪見此，暗暗擦了壹下額頭的冷汗。
　　自己竟然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真真是……
　　正當他想要再次擡頭之時，卻是被壹只大手，狠狠地拉了回來，看著身後的副手，宗浪簡直想把他揍壹頓。
　　“噓……”
　　只見其將手指豎在嘴邊，做出壹個噤聲的動作。
　　而後指了指山梁對面，做出壹個策馬奔騰的動作。
　　宗浪立馬知道，是對面大營放出來的哨探，遊蕩過來了，稍微點頭，兩人便退回了之前休息的背風山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