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海礁、師徒與太虛斧

　　天空陰霾，小雨瀝瀝。
　　杜愚抹了壹把濕漉漉的臉，身上纏繞著遊龍，徐徐飛向戰場。
　　這應該是杜愚第壹次參加大規模戰爭，敵方足有2千兵馬，更有2只妖聖、2位帝臣存在。
　　而現在，敵軍全軍覆沒，只留下了壹片血海屍山。
　　如此慘烈殘忍的畫面，是杜愚親手造成的，要說沒感觸，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杜愚翻湧的情緒中，並沒有負罪感。
　　漫山遍野的屍骨，要麽來自入侵世界的寒族，要麽來自兇殘暴虐的寒獸。
　　值得壹提的是，寒獸們存在的痕跡，很快就隨風消散了。
　　無論是風痕駒還是電小星，在死亡之後，屍骨都會破碎成能量，化作寒晶留存於世。
　　也就是說，這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用鮮血染紅草地的，唯有寒族軍隊。
　　“杜愚。”
　　“在，青師。”循著女人的聲音，杜愚上身前傾，飛了過去。
　　楊青青：“妳也吸收妖魄，我們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杜愚想了想，道：“青師，帝奴和妖獸·雷雲鵬可以先入妳的畫卷麽？
　　那雷雲鵬體型太大，我的山海鐘收不了。”
　　楊青青手掌於身前壹揮：“我突圍時，用江山圖收了不少攔路寒獸，妳讓帝奴統統清理了。”
　　“是！”杜愚立即通過小焚陽，招來了穿梭於陰雲之間的帝奴和大鵬鳥。
　　楊青青仰望陰雲，若有所思：“既然妳能收寒族、寒獸為我們所用。
　　那我就將戰場上的寒獸妖晶，統統收進畫內，供這壹人壹獸修行使用。”
　　杜愚：“帝奴是由朱砂赤控制的，而妖火又在小焚陽的掌控下。
　　屆時，青師可以自主聯系焚陽。”
　　楊青青：“嗯？”
　　杜愚：“青師的玫瑰帝靈……”
　　楊青青不言不語，只是默默的將沖來的妖聖，收入江山圖內。
　　杜愚：“小焚陽說了，她可以守護玫瑰帝靈魂魄不散。”
　　聞言，楊青青轉頭看向杜愚，難得眼底流露出壹絲驚喜之色。
　　“青青小姨。”小焚陽低著頭，飄了出來，壹副做錯事的模樣，“對不起。”
　　楊青青微微挑眉。
　　小焚陽低垂著眼簾，緊張的絞著手指：“是我執意要去拿斧子，青青小姨才……才……”
　　緩緩的，楊青青擡起染血的手掌，撫上了小焚陽的臉蛋。
　　只可惜，小焚陽只有妖魄，沒有實體。
　　楊青青手指抹過小焚陽眼眶下方，輕聲道：“妳可以幫助花靈。”
　　“嗯嗯，我可以的。”小焚陽擡起虛幻小手，抱住了女子的纖長玉手，“我能護花靈妖魄不滅。
　　有我的守護，花靈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花靈也可以專註於重塑肉身，不用再分散精力、苦守魂魄不散。”
　　楊青青眼中的憂愁緩解了少許：“謝謝妳。”
　　小焚陽癟著小嘴：“是我不好，我不該去找那瘋斧頭，讓妳和杜愚都陷入了險境。”
　　楊青青沈默片刻，道：“我們執行的是世間最兇險的任務，意外是在所難免的。
　　那斧頭呢？”
　　縱然心中有萬千情緒，但歸根結底，斧頭才是師徒二人回家的鑰匙。
　　聞言，小焚陽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杜愚。
　　女人順勢望來，杜愚稍稍低下頭，輕聲道：“我有很多情況要匯報。
　　等我們離開戰場，到了安全地方，再和青師解釋。”
　　楊青青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默默點了點頭。
　　小焚陽小聲道：“杜愚杜愚，那我就住進青青小姨的身體裏啦？”
　　杜愚叮囑道：“青師喜靜，妳別太淘氣。”
　　小焚陽垮著小臉：“我幫助好青青小姨之後，妳要第壹時間來接我哦。”
　　杜愚回應道：“我隨時接妳回家。”
　　他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心中有壹個想法：自己不會再離開青師了。
　　“啪～”
　　杜愚只感覺腦海中有壹根筋斷開了似的。
　　“嘶。”杜愚倒吸裏壹口涼氣，面色很是難看。
　　小焚陽悶著頭，紮進了楊青青的身體。
　　1秒，2秒，3秒……
　　楊青青緩緩睜大了壹雙美目，薄唇微張。
　　緊接著，壹股股慘烈的氣息鋪蕩開來。
　　杜愚被逼的連連後退。
　　忽有天青色的絕美身影出現，她守護在杜愚身後，引領著小小遊龍，帶著杜愚倒飛向下。
　　“呃。”杜愚堪堪落地，撐著渾渾噩噩的腦袋，擡眼望向上方。
　　陰霾天空下，楊青青壹襲染血的華美長裙，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濃濃火妖息不斷翻湧著，向四面八方撲蕩著。
　　當年杜愚和小焚陽簽訂契約時，可沒有這麽大的動靜。
　　事實證明，杜愚將小焚陽照顧的很好。
　　昔日裏弱小的焚陽殘魄，此時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楊青青只是簽了個妖魄，但卻比簽訂妖聖的聲勢還大！
　　想想也是，這兩年來，小焚陽實力恢復的極其可觀，更有世間至寶·妖火傍身。
　　“呼～”
　　灼熱氣浪撕破雨幕，蒸騰淋漓細雨，蕩起層層白霧。
　　可是苦了楊青青身下的白玉京。
　　小白強忍著心驚肉跳的感覺，也忍受著令她窒息的能量撲面。
　　正在進食的龍魚，好奇的望了過來。
　　隨著蒸騰的霧氣散去，主人的身影再度浮現，卻已經大變模樣。
　　她那壹雙眼眸極為明亮，其中仿佛蘊含著無盡的能量，光芒璀璨。
　　“青青小姨。”
　　“嗯。”
　　小焚陽：“杜愚施展的眼睛功能，妳統統都能用哦。”
　　“什麽？”
　　小焚陽：“我們可以夜視、看穿迷霧、分享視野，也能讓世間流速接近時停。
　　妳是妖帝，妳還可以引燃萬物。”
　　小焚陽的想法很簡單，楊青青是自己信得過的人，自己又在贖罪，沒什麽好隱瞞的。
　　而且增幅了青青小姨，也可以讓己方提高生存幾率。
　　小焚陽：“妳看那邊的屍體，只要妳想……”
　　楊青青壹手扶著鹿角，轉眼望去。
　　那裏有數具寒族屍體，身軀破碎、血流成河。
　　“呼～”
　　焚陽之眼·焚陽真火！
　　只見楊青青壹雙美眸滾燙，熾熱而耀眼。
　　火焰憑空燃起，瞬間吞沒了寒族屍骨。
　　壹把大火烈烈燃燒，火苗高竄，聲勢驚人！
　　不消片刻，橫七豎八的屍骨便被焚燼、蕩然無存。
　　“咕嘟。”杜愚的喉結壹陣蠕動，想起來了小焚陽之前的話語。
　　這壹雙焚陽之眼，在視線聚焦的地方，可以燃起熊熊大火。
　　小焚陽：“此功能需要我們聯手施展，而且比較耗費精力，必要的時候可以用。”
　　“我知道了。”楊青青輕聲道，“去幫幫花靈吧，麻煩妳了，小焚陽。”
　　“好哦。”小焚陽小聲道，“我看看妳的身體，順便幫妳拓寬壹下經脈……哇！
　　好寬闊的經脈呀！
　　壹條支流，就足夠把杜愚的任督二脈淹沒了。
　　花靈，妳在這裏呀！
　　我是來幫助妳的……我？我是焚陽金烏！”
　　楊青青：“……”
　　她終於知道，杜愚為什麽叮囑小焚陽，說“青師喜靜”了。
　　看起來，這是個小碎嘴子。
　　不過小金烏入駐之後，倒也給壹片哀傷的體內世界，帶來了壹絲生氣兒和活力。
　　楊青青轉頭望向下方，眼中光芒漸漸消散。
　　即便如此，本就明眸善睞的青師，那壹雙眼睛依舊光彩奪目。
　　焚陽之眼放在杜愚身上，美則美矣，最多只是會讓人心動罷了。
　　但焚陽之眼放在楊青青身上……
　　威嚴太盛，壓迫感極強！
　　也許，這才是至聖·焚陽金烏應有的威儀。
　　杜愚心驚膽戰，生怕自己被這壹雙眼睛給焚燼了。
　　躲都沒法躲！
　　妳的移動速度再快，又怎麽可能躲得過壹個人的視線？
　　更何況，焚陽之眼還有“獵殺時刻”的功能。
　　瞬移都沒用！
　　那真是毫無征兆，隨意壹個眼神，就能讓杜愚灰飛煙滅。
　　嗯……好在有天青瓷護體。
　　身為水系至聖，怎麽也能把杜愚身上的火澆滅吧？
　　起碼小焚陽現在還是妖魄形態，而天青瓷可是全盛之姿，應該沒問題的。
　　“收拾戰場，我們走吧。”楊青青策鹿墜落，低頭看著杜愚。
　　杜愚：“青師要不要先回海界休整壹下？我自己離開就行。”
　　楊青青壹雙美眸中散發著點點光澤，威嚴滿滿，語氣卻很柔和：“我陪妳。”
　　“是。”杜愚不再說其他，迅速收拾戰場。
　　影蠱塔內有壹百個妖魄席位，很快就被杜愚填滿。
　　塔內世界被黑霧女子整理收納、妖魄排的滿滿當當，頗有壹種“眾生歸位”的感覺。
　　剩下的妖魄，也被師徒二人的妖寵就地吞噬，化作身體養料。
　　影蠱塔吸收、煉化妖魄，會榨幹妖魄的最後壹絲能量。
　　它又具備儲存功能，可長久、持續不斷的提供能量。
　　且影蠱塔輸送出來的是精純的妖息妖魄，品質極高，利用率極高。
　　而妖寵自己吞噬世間妖魄，利用率就比較低了，完全是壹錘子買賣。
　　暴君大人吃壹部分、散壹部分、消化時再浪費壹部分……
　　補是壹定能補的，但很有壹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很快，師徒二人清理好了戰場，雙人壹騎，向南方急馳狂奔。
　　留下了寬闊草原中，那依舊慘不忍睹的戰場。
　　直至二人又闖入了壹片山林，杜愚這才開啟山海鐘，先送青師去往海界。
　　警惕如他，開著荒銀猞妖技·山土藏，深潛地底之後，這才又開山海鐘，自己也進入了海界。
　　“嘩啦啦～”
　　恰逢海浪擊岸，揚起點點水花。
　　杜愚穩穩落在礁石上，也看到了壹旁，正默默遙望海天壹線的曼妙身影。
　　看著那被血跡染紅的長裙，杜愚輕聲道：“青師先去清洗壹下吧。
　　去島北紫澤湖，那裏的水養身、養神。”
　　“不急。”楊青青搖了搖頭，“說說斧頭。”
　　二人流亡異世大陸，如何能返回家鄉，才是重中之重。
　　杜愚抿了抿嘴唇，壹手於胸前掠過。
　　感受到陣陣能量翻湧，楊青青不由得轉頭望來。
　　卻見杜愚拾著壹柄百米長的巨斧，輕輕放在了礁石下、海灘上。
　　楊青青默默的看著這壹幕，通過之前徒兒的回應，她倒也猜測到了，徒兒契約了戰斧。
　　畢竟，這是二人回家的唯壹通路。
　　只是相比於初見時，此刻的戰斧變了模樣。
　　它不再透明虛幻，而是通體漆黑。
　　壹條條白色的能量線條，呈螺旋紋狀，纏繞在長長斧柄、寬大斧頭上。
　　通體漆黑的戰斧，唯有斧刃處散發著森森白芒，寒意凜冽。
　　無論是其形態、還是其功效技法，從各個角度而言，這都是壹件世間最頂級的法器。
　　杜愚：“太虛。”
　　伴著杜愚的呼喚，只見海灘上、斧柄處，幻化出了壹道黑袍身影。
　　高大威武，神情肅穆。
　　而這尊世間最頂級的靈器器靈，朝著海礁上的楊青青，緩緩跪了下來，垂下了頭。
　　“嘩啦啦～”
　　浪花再度擊岸，可是這片海灘上，卻愈發顯得寂靜。
　　緩緩的，楊青青轉頭看向杜愚。
　　杜愚走了過去，輕聲道：“青師，太虛斧深知罪責深重。”
　　楊青青擡起手，按在杜愚的肩膀上，掌心中妖魄浮現：“它的情緒並不穩定，且又是我們還鄉的唯壹道路。”
　　杜愚：“太虛已經認清了現實，不再癲狂。”
　　楊青青沈默片刻，道：“妳收服了這件靈器。”
　　女人用的是“收服”二字，而非“契約”，這倆詞匯顯然是有區別的。
　　杜愚面色嚴肅，重重點頭。
　　楊青青：“跟我講講。”
　　杜愚組織了壹下語言，將契約太虛斧的過程，簡單講述了壹遍。
　　聽著杜愚的講述，楊青青久久沒有言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愚聽到了青師的嘆息聲：“所以，妳要遵循朱家兄妹的遺誌。
　　帶著斧頭和金烏，壹同撕碎那幽寒之樹。”
　　杜愚低垂著眼簾：“其實，自小焚陽與我結伴的那壹刻，我的未來要走的路，就已經確定了。
　　小焚陽讓我擁有了壹切，但這不是簡單的回報問題。
　　我和焚陽，我……
　　妳知道的，青師，小焚陽的夙願，我壹定要幫她完成。”
　　“嗯。”楊青青輕輕頷首，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即便敵人是征服整個世界的幽寒之樹，杜愚依舊沒有半點退縮。
　　壹切，皆因愛寵焚陽。
　　世上的禦妖者千千萬萬，而能做到真正不愧對“禦妖者”名號的人……
　　不多。
　　楊青青：“把斧頭收回穴位，早日修補完全，我們也好早日返鄉。”
　　杜愚張了張嘴：“青……”
　　女子足下輕點，落在了海灘上，默默的走向海棠林。
　　望著那染血的背影漸漸遠走，杜愚看了半晌，低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