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五五四章 造化語

　　時光寂然無聲，悟空知道，自己身處陣中，雖感覺到身軀墜落，但其實只是陣法帶來的假象而已。
　　當年陰陽神猿在昆侖仙島九層增城上用出宙神通取得千丈玉，悟空也看得清楚。陰陽所使的出宙術，是將九層增城周圍時光凝固，只有自己壹人能動，城內千丈玉自然任他所取。而當日陰陽神猿共施展了十次出宙神通，才得成功。
　　而如來布下的這個時光凝固陣法，可比陰陽神猿的手段高明許多了。無始無終，無天無日，目無所見之物，耳無能聽之音，只是寂靜壹片，叫悟空如何才能破陣而出？
　　要破時光之陣，悟空所學，只有壹個回天返日，他在爐內曾使此術令時光逆流。悟空心意所指，便施展出回天返日神通來，若是這神通能奏效，興許便能重回墮入此陣之前。但悟空施展完畢，居然沒有半點反應。悟空略有詫異，莫非自己入陣時間太長，施展壹次回天返日已不足以出陣了？
　　反正現在自己體內法力近乎無窮，再試十次八次也無妨，於是悟空又試了十余次，卻仍是沒有絲毫異象。悟空突然察覺到，這陣中，居然沒有壹絲造化！
　　天罡三十六變，第壹式神通便是“斡旋造化”，莫不是這些神通只在有造化的地方才靈驗？而這陣法中沒有半點造化，看來是如來故意而為之了。
　　既然回天返日無功，看來唯有出宙神通或可壹試了。出宙神通，悟空從未主動用過，但既然陰陽之境的陰陽神猿都可輕易使出，自己身為真聖，還怕使不出來麽。
　　出宙神通，是壹種玄妙的境界，忘卻當下，神遊過往未來，便可憑借強大的法力使造化逆轉，蓋因時光，也是造化的壹部分。
　　悟空使出出宙神通脫出此陣，站在如來和老莊面前，非但如來震驚，就連老莊也不敢相信。這時悟空才想起，大須彌山主傳給自己的神念中，是沒有出宙神通的，難道大須彌山主不會出宙神通嗎？
　　悟空問老莊道：“怎了，出宙神通也非什麽逆天的法術，為何這般驚訝？”
　　老莊仔細打量悟空壹番，道：“妳真是靈明。”
　　悟空點點頭，道：“是又怎了？”
　　老莊道：“既是靈明，那便學不會出宙神通的。”
　　“這是何道理？”悟空不解道。
　　老莊道：“這天地間有兩個人學不會出宙神通的，壹個是妳，壹個便是伏羲。”
　　悟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和第二本相有關。”
　　老莊道：“不錯！當年山主煉成第二本相，他若學會了出宙神通，直可破天而出，神遊宇宙了！”說到此處，老莊不由得擡眼向上望去，好像這片青天外有讓他心馳神往的寶貝。
　　“破天而出？”悟空吃了壹驚，他以為從洪爐中出來便是終極，不想這片天卻也能出得去！如來也露出壹絲迷惘神色來，問道：“老莊，妳是說……真能出去？”
　　老莊道：“天外有什麽，我也不知，但總不會空無壹物罷了，或許，那是另壹方絢麗多彩的世界吧……”
　　悟空道：“那出宙神通為何與第二本相又有沖突？”
　　老莊道：“這事我和山主談過多次了，我倆猜來猜去，最後得出壹個結論來，那便是，即便要出去，也要在此天地留根才行。”
　　悟空聽著聽著，忽覺這件事對他至關重要，自己可不是這裏天生地長的，而是現代社會穿越而來的，出宙神通、第二本相，自己現在可都擁有了，既然這兩個是出天的條件，那麽，自己能不能回到原來的現代世界呢？
　　悟空聲音不由得有些發顫，問道：“是不是這兩個本相要分開才行？”
　　老莊點點頭，道：“大抵如此！”
　　悟空高興地情不自禁翻了個跟鬥，兩本相分開，自己終於尋見了回歸的希望。但他冷靜了壹下，忽然想到，伏羲不會出宙神通，但也擁有第二本相，那是不是說伏羲若和陰陽合體之後，也擁有了脫出此天的可能呢？
　　陰陽神猿，只是伏羲道念在爐中漸漸成長而成，但悟空已將陰陽看作壹個獨立的個體，和旁人沒有半點關聯，若是陰陽被伏羲收了……不行！定要阻止此事才行。
　　這時，如來忽道：“壹派胡言，當年山主曾說過，天無頂，地無盡，根本沒可能出得去的。”
　　老莊也不以為忤，淡淡道：“神遊天際，逍遙之意，妳眼界不夠，說了也是不懂。”
　　如來冷冷壹笑，道：“第二本相又算什麽，待我道念大成，普天下聖人俱是我的分身！”
　　悟空似是才想起來，面前這個還是他亟待解決的壹個大敵呢。如來是洪爐之主，若不將他了結了，洪爐內眾生性命皆懸於虎口，負了盤古重托不說，便是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
　　悟空站在如來面前，看了看如來座下巨象和面前輪寶，眉頭微皺，轉輪聖王？這個名字自己可不陌生，據說轉輪聖王有七寶，其中便有輪寶和象寶，如來居然煉成了？
　　這是，老莊突然傳音道：“造化語。”
　　造化語？這是何意，悟空想了想，忽然記起，大須彌山主傳給他的道念中，便有造化語相關的解釋，只是關於“造化語”的道念極其龐雜，自己還未來得及看。
　　這時，老莊上前拉著悟空衣袖向後拽了拽，對如來道：“出天壹說，或許便是無稽之談，但每壹方天地，都與妳我造界壹般無二，皆有其自主不變的恒定規則。”
　　悟空壹楞，老莊和如來說這個做什麽？他忽然覺悟，原來老莊是要幫自己拖延時間，看來“造化語”定是重要之極的神通。悟空不禁暗暗自責，自己是在太過心急，若早些將山主的道念參悟透，何苦臨陣磨槍。於是他收攬心神，開始參悟。
　　如來對出天壹事也頗為關註，能教老莊和大須彌山主如此關註的事，必定非同小可，於是想了想道：“妳是要我棄了現在的壹切，轉修第二本相？”
　　老莊搖頭道：“非也，妳已修出宙神通，再無法煉成第二本相的。”
　　如來道：“這究竟為何？”
　　老莊鄭重道：“這便是本界的規則了。”
　　如來壹指悟空，道：“那他怎麽——”說到悟空，如來忽然頓悟，他忽然想起壹事，於是心中狂喜。
　　悟空是誰，乃是大須彌山主的道念，山主練不成出宙神通，但悟空卻偏偏煉成了，再出洪爐，二人道念合壹，此刻的悟空，乃是同時擁有這兩種神通的第壹人。
　　如來現在會的是出宙神通，那麽，他若將道念投入爐中，叫其煉出第二本相來，再出爐合體，不也就心願得償了嗎？
　　如來面不改色，心中暗道，這事可不能再叫旁人知道。哪知老莊壹眼看穿如來心意，道：“妳當妳的道念能如靈明壹樣天賦異稟，道念既分，便不受妳所控，第二本相成與不成，只能聽天由命了。”
　　如來聽了這話，滿腔熱情被打消大半，這天地修道之士當以億萬計數，煉成第二本相的不過兩人，自己修為通天，卻也不知道這個法門玄虛奧妙。他微怒道：“成了最好，若是不成，我自然也有退路！”
　　老莊冷笑不語。
　　如來驚覺，道：“妳與我說這些作甚？”他再看看悟空壹幅事不關己模樣，心中生疑。老莊哈哈壹笑道：“同為修士，若能共同尋個出路，豈不是皆大歡喜，何苦殺生造孽，惹造化不快！”
　　“造化？”如來詫異道，“造化但只為我所用耳，無性無靈，有何不快？”
　　老莊大聲道：“造化為主，能禦眾生萬物，天機人難曉，妳莫要出言相褻。”
　　悟空正在那廂苦苦思索“造化語”的玄機，他乍壹看，便如癡如醉。悟空之前便曾想過，天下修行之人，無論是佛是道，是仙是妖，都有自己保命的法門。
　　這法門，或是符箓、或是法術、或是陣法禁制、或是天賦神通，但無論是什麽手段，都有壹個共通之處，那便是——口訣咒法。
　　悟空也知道，壹切神通來自於造化運轉，但他壹直也不知道這口訣的至深之理。造化語這道神念，講的便是口訣咒法的來源，真令悟空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怪不得大須彌山主如此厲害，原來他悟透了造化之理，天下修士，但凡修為稍有增進，掌控造化便更多些，而任壹修士，即使他再謙遜低調，此刻也會生出君王之心，認為自己此刻便為造化之主人。
　　但大須彌山主的理解並非如此，他這道神念中，所用最多的兩個字就是——借用！人活世間，縱妳活上幾千萬幾萬萬年，也終究是壹過客，妳所擁有的，妳所占有的，妳所掌控的，到頭來終要還給這天地。
　　人生之初，壹無所有，人去之後，空空蕩蕩。這壹遭世間行走，爭來奪去，都只是暫時把握，有誰能帶壹粒微塵隨妳消亡呢？所以，借用二字，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