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服侍的生活

　　秦烈神情木然地走在鎮口的石道上。
　　和半月前壹樣，他眼神空洞沒有神采，壹身衣衫泥跡斑斑，看起來灰頭喪臉的，顯得頗為狼狽。
　　在他身後，淩穎壹身彩衣，身姿豐盈，明眸流露出強烈的疑惑之意，不急不緩地跟著。
　　半月前，在秦烈離開藥山以後，淩家家主以為他在山腹，壹直急著想見他，就安排人日夜不休的守在藥山的礦洞口等候。
　　夜裏淩峰看守，白天則是淩穎坐鎮，兩人輪班守著，壹等他現身就立即稟報淩家家主。
　　也是因為如此，對藥山內部充滿好奇的杜恒，壹直沒有找到機會深入探查。
　　而淩峰、淩穎兩人，也被淩承業要求只準在藥山礦口等待，嚴禁他們深入山腹，所以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藥山裏面有奇陣庇護。
　　今天傍晚，淩穎和往常壹樣守在礦口，無聊到都要打瞌睡的時候，猛然看到秦烈從極寒山脈的方向回來。
　　淩穎當時就驚的差點尖叫起來。
　　她壹路尾隨著秦烈，壹雙狐疑的眼睛，停留在秦烈身上晃悠著，也沒有瞧出什麽門道來，這讓她心底疑惑更甚了。
　　“這傻子竟然不在礦洞，而是在極寒山脈呆了半月，他去幹嗎？孤身壹人闖入極寒山脈，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淩穎越想越不解，嫵媚的臉上布滿了詫異，首次對秦烈生出了好奇心。
　　秦烈自然也知道身後的淩穎始終打量著他，他心中不起壹絲波瀾，早在快要達到藥山前，他就將兩個袋子妥善藏好，免得身上東西太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如今壹身輕松，他也不怕淩家人能通過他身上的物品盤問出什麽。
　　對淩家人，他談不上有什麽好感，但也沒什麽惡意，他爺孫倆和淩家的關系，在他看，只是壹場純粹的交易罷了。
　　爺爺為淩家修復靈器，換取藥山內部的使用權，幫助他修煉天雷殛——僅此而已。
　　和以往的正常表現壹樣，他從鎮口進來，無視旁人的目光和非議，徑直往自己的石屋走去。
　　壹個個“傻子回來”的怪叫聲，直接被他過濾掉，因為習慣了，所以完全影響不了他。
　　不多時，他就回到那三間石屋，石屋顯然被清掃過，幹幹凈凈，秦烈也不在意，關上房門就開始休息。
　　他的回鎮，讓很多有心人都疑惑莫名，譬如淩承業兄弟和杜家人……
　　也有人漠不關心，譬如淩萱萱，她依然在演武場內吆喝著，都沒多看秦烈那怕壹眼……
　　“家主。”淩穎棄下秦烈，衣玦飄蕩著，快步來到淩承業身旁，嫵媚的小臉布滿疑惑，低聲嬌呼：“他，他不是從礦洞出來的，而是……而是從極寒山脈的方向過來的！整整半月時間，他根本沒有在礦山裏面！”
　　此言壹出，淩家三人都是神情驚異，對秦烈這半月的行蹤好奇不已。
　　“知道了，此事不要對別人多言。”
　　淩家家主沈吟了壹下，吩咐淩穎別多嘴，示意她下去，然後對淩承誌打了個眼色，兩兄弟加上淩語詩都起身，往秦烈石屋的方向走去。
　　三人很快來到秦烈石屋門前，由淩承業叩門，“秦烈，我是妳淩叔叔，還請開壹下門。”
　　屋內，秦烈睜開眼，微微皺眉，然後快速調整了壹下，以茫然的表情將石門打開，放任淩家三人進來。
　　這五年，有時候淩承業偶爾會過來，那時候秦山還在，他過來都是找秦山修復靈器。
　　爺爺不在以後，最近兩年淩承業再也沒有來過，這次的登門讓秦烈疑雲叢生，不知道淩家三人的來意。
　　淩家三人進來後，看到秦烈坐在石凳上，直楞楞地看著石桌上的杯子，似乎那杯子比三人有意思的多……
　　淩承業仔細盯著他，看了壹會兒，忽然說道：“秦烈，我不知道妳能不能聽見，也不知道妳是不是真的就會永遠這樣。我只是想說……藥山上的靈草靈藥，對淩家來說至關重要，而最近兩年，那些靈草開始大量枯萎，這已經影響到了淩家的基業。”
　　頓了下，他深深瞧向秦烈的眼睛，並沒有看到異常，無奈下，他只能接著往下說：“如果，如果妳能聽見，如果妳有辦法，我希望藥山上靈草的雕零能停止。淩家……承受不了如此沈重的損失，還請妳真正留心壹下這件事。”
　　秦烈壹言不發，繼續看著杯子。
　　“還有壹件事。”淩承業猶豫了壹會兒，愈發無奈的說道：“我答應過妳爺爺，會照顧妳到十七歲，其中壹個方式就是讓妳和我的女兒訂婚。按照我和妳爺爺的約定，最近就應該舉行儀式了，我通知妳壹聲，是……妳和語詩之間。我會盡快安排，儀式就在這壹段時間。”
　　秦烈依舊木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淩語詩卻臉色泛紅，神情羞赧。
　　“不過我要事先說明，這場訂婚只是為了保護妳，只會維持兩年時間。兩年後，不論如何我都會解除婚約，希望妳有個心理準備。”淩承業繼續補充，沈吟了壹會兒，又說道：“妳爺爺對我淩家有恩惠，這幾年我們雙方合作愉快，希望以後也是這樣。嗯，不管妳真實狀況如何，妳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會多管，大家盡量好好相處就是了。”
　　話罷，淩承業起身，示意弟弟女兒和他壹起離開。
　　“爹爹，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妳們先走吧。”淩語詩垂著頭，聲音輕柔的說道。
　　淩承業有愧與她，在心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和他弟弟先壹步走出了石屋。
　　房間內忽然安靜下來，氣氛逐漸變得有些奇怪，秦烈表情木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好似不知道屋內還有壹個嬌美的妙齡女子存在。
　　淩語詩咬著下唇，兩腮微紅，忽然起身道：“妳應該很久沒洗澡了，我先幫妳放水了。”
　　話罷，她儀態優雅的起來，將小臂上的袖子卷起，露出壹截雪白皓腕，神色有些狼狽的去那間梳洗室為秦烈打水……
　　等木桶內盛滿水，也放好了毛巾等物品以後，她才又重新回來。
　　她是通過這壹連串的動作，來調整自己，就這壹會兒，她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那嬌柔美麗的臉上，浮現壹絲自憐無奈，認命的說道：“我淩家欠秦山爺爺的人情，我會通過兩年時間來償還，等我們訂婚後，我會經常來照顧照顧妳，哎，我也只能做些打掃衛生，為妳放水洗漱的事情，希望妳能諒解……”
　　講話間，淩語詩拿著壹塊沾過水的抹布，也不管秦烈什麽反應，就在屋內熟練的忙碌起來。
　　秦烈眼睛茫然，心裏面可清晰的很，通過淩語詩對屋內的熟悉程度，他很快就知道這半月屋內的清掃工作，應該都是由眼前這個嬌柔美麗的女子來完成的。
　　“哎，妳也挺可憐的，秦山爺爺去世後，妳就孤身壹人，腦子又不太能用……”
　　“本來我爹是準備讓妳和小妹訂婚的，她和妳年齡也相仿，可小妹是淩家未來的希望，爹爹怕訂婚的事情影響她的修煉，和她將來的婚姻大事，所以……就由我替她了。”
　　“呵，我雖然是姐姐，卻沒小妹修煉天賦高。我今年已經十七了，二十歲之前，恐怕是沒辦法突破開元境了，星雲閣選核心成員可挑剔了，二十歲前如果都不能突破開元境，終生都無法得到他們的首肯。”
　　“我爹和三叔壹輩子都想融入星雲閣，可惜命運不濟，他們壹生都無法實現，只能寄托在小妹身上了。”
　　“哎，因為藥草枯萎，又被杜家人捉到把柄，最近被他們攪的煩不勝煩，那女人，壹心想將藥山據為己有，這次來勢洶洶，也不知道能不能擋住了。”
　　“……”
　　或許因為很快就要和秦烈訂婚，也可能她覺得秦烈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從心裏上就沒有太多防備，所以淩語詩做事的時候，嘴裏壹直碎碎念，嘀嘀咕咕個不停，倒是讓秦烈對淩家的情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也讓他對淩語詩，有了更多的認識，他對這個女人的觀感，也有了壹定程度的變化……
　　事情做完，淩語詩沒有繼續逗留下去，告訴秦烈水已經放好，記得早點洗澡，就輕手輕腳的從屋內離開。
　　秦烈聽了壹會兒，確定她走遠了，這才走進梳洗室。
　　看著水桶旁邊的大片水漬，和那疊的並不整齊的毛巾，他搖頭啞然失笑。
　　他看的出來，淩語詩應該並不常做這種事情，加上剛剛心慌下手忙腳亂，所以才弄成這樣。
　　摸了摸鼻子，秦烈也不為意，脫衣就進入木桶，然後渾身壹個激靈，差點尖叫起來。
　　竟然是冷水！
　　……
　　第二日，秦烈眼神茫然，流著壹條鼻涕進入淩家飯堂。
　　心虛的淩語詩，壹看到他鼻涕呼啦的進來，趕緊忍著笑意低下頭，不敢多看他壹眼。
　　淩承業兄弟和杜嬌蘭很快就因為靈草之事開始針鋒相對，那濃郁的火藥味，讓秦烈都覺得雙方可能在飯桌上就會開戰。
　　飯後，他繼續前往藥山礦洞修煉，因為沒有處在無法無念的狀態，修煉的時候他謹慎控制著天雷之力，免得電流溢出去將靈草靈藥都給弄死。
　　淩承業的壹番話，還是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他也不想毀掉淩家的基業，惹來無窮麻煩。
　　他恢復了正常，淩峰、淩穎也就不再守著礦洞，在壹個夜裏，杜恒終於找到機會進入礦洞。
　　經過壹番頭暈目眩的探索後，杜恒心神驚駭，和淩承誌壹樣被洞內的變化震驚到。
　　就在杜恒將洞內情況向他母親稟報的時候，淩承業也在著手安排，他要求淩萱萱和淩承誌暫時離開，讓他們去壹趟冰巖城。
　　因為他很清楚，壹旦讓淩萱萱知道姐姐代替她和秦烈訂婚，她壹定會暴起發難，阻擾秦烈和淩語詩的訂婚儀式。
　　淩承業讓他們去冰巖城，支開淩萱萱只是其中壹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讓他們和星雲閣那邊打個招呼。
　　淩萱萱天賦過人，星雲閣那邊也很早留意到了，淩承業希望星雲閣能看在淩萱萱的面子上，繼續寬限淩家繳納藥草的時間。
　　……
　　最近幾天，淩語詩也當真依言經常來秦烈的石屋。
　　白天，趁秦烈不在，她將秦烈換下的衣服拿走洗掉，傍晚在秦烈回來後，她會帶著晾幹的衣服過來，為他放水洗澡，幫他打掃衛生。
　　那種放錯冷水的尷尬事，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當然，她的那些習慣也沒變，天天都在碎碎念的自言自語。
　　秦烈經過初始的別扭後，也漸漸適應了，慢慢習慣有人服侍的生活。
　　壹旦淩語詩放好水，他也不再等淩語詩離開了，直接就去梳洗室沖洗。
　　每次他赤裸著身子在木桶洗澡，隔著壹扇門，聽著外面淩語詩那柔聲細語的抱怨，他都會微微揚眉，有時候嘴角還會露出怪異的笑容。
　　“我先走了，妳慢慢洗吧。”外面傳來了淩語詩輕柔酥軟的聲音，就在秦烈以為她就要離開的時候，門前的淩語詩呼吸有點紊亂，低如蚊蠅的輕呼：“明天，明天就是我爹安排的日子了……”
　　等她離開很久以後，秦烈才反應過來，坐在木桶內呆呆看著房梁，半天沒回過神來。